说到这里,那个族人与周遭的众人飞快的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向顾枢说道:“今天先这样吧,你匆匆赶回来报信,先回家休息半日,回头再议。就是,看好了贞观,别让他再出去跟那些云门社的士子一起闹了。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想过了,万一是有不待就去跑跑牧翁的门路,他在齐王殿下那里是说得上的。但若是贞观再出去闹,只怕牧翁也不会管了。”
听到这话,满身疲惫的顾枢也是表示赞同。钱谦益是东林党如今硕果仅存的头面人物,与顾家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得求着钱谦益在陈文面前为他们美言一二,权当是涨涨记性了。
顾枢颓然离去,可是其他族人却没有一个离开的,众人不断的看向周遭的族人,目光也多是躲躲闪闪的,任谁也不想挑起这个头儿来。
沉寂良久,那个刚才劝走顾枢的族人叹了口气,继而对众人说道:“现在这世道,瞎子都知道,无论是大明,还是虏廷,都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不出意外的话,天下迟早是齐王殿下的。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尽快的熄了齐王殿下对咱们顾家的怒火,莫说耽误后辈的前程、功名,灭族大祸只怕都是近在眼前的。”
苏松常镇四府的士绅这次闹得实在厉害,从乡间到苏州城,为了清丈田亩和打击走私的事情也是不遗余力了。顾家是无锡乡间挑头串联的家族,便是在常州府也是闹得最欢的,顾枢、顾贞观父子上蹿下跳,甚至更是闹到了苏州城里,王时敏能够串联起那么大规模的扫货行动,起码常州那边前来参与的,便多有顾家的手笔,称得上是罪魁祸首这四个字。
“这事情,从一开始就贞观那个小子酒后胡言,他爹也是个不明事理的,跑来诓骗了咱们,咱们才会与官府对抗的。现在大势已去,咱们还是要设法把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保全住了,这等不肖子孙,这等不肖子孙……”
最后这话,来回来去说了几遍,他才将后面的那句“还是交由官府惩治”的原话说了出来。“这事情本就是他们父子闹起来的,咱们都是被蒙蔽了的。否则的话,齐王殿下那是何等的势大财雄,咱们又何苦与之为难啊。”
“是啊,吾前些日子借着清丈田亩完毕后的税赋事宜去求见了一次荣藩台,荣藩台倒是见了吾,但是说抚军老大人在苏州那边对于咱们家参与串联的事情很是不满。吾看,这次咱们顾家想要保住祖宗家业,光靠牧翁那边是不够的,必须交出罪魁祸首齐王殿下那边才能消了气。”
《礼记·中庸》有云:“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如今亲亲之谊在家族存亡,以及是否会牵连到自身面前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那么亲亲之杀,也不再是远近高下,而是真正的杀之一字。
既然确定了下来,众人也是商议着各自需要去做的事情,老宅子里弥漫着阴沉的气息,压得所有人都无法呼吸。可也就在这时,远处的大门,一个声音高声响起。
“送邸报的,赶紧开了门签收。”
门房的苍头不疑有他,打开了大门,准备引送邸报的报馆伙计进门。岂料,门栓刚刚放下,大门就被强行推开,随后大队的衙役和驻军在无锡县丞的带领下冲了进来。
“苏州奸商、劣绅罢市害民、私通建虏,据调查,无锡泾里顾氏家族亦是个中主谋。本官奉苏松常镇四府提刑司衙门之令,逮捕顾家一应人等至苏州候审。如有拘捕,格杀勿论!”
及到大堂,衙役上前,按图索骥的将在座的顾家族人纷纷捉拿归案。至于不在此间的,便进入到宅子里去锁拿,苏松常镇四府提刑司衙门那边接到线报,说是顾家参与了串联无锡县乡间抵制政令、苏州哭庙以及罢市和扫货等一应事项,都是主谋,要他们一定小心顾家狗急跳墙,组织家奴武力拘捕,由此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只不过,武力拘捕的事情没有发生,甚至连逃跑的都没有一个,好像所有人都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
这边动手,苏州的报告也送抵到了南京的齐王府,陈文细细审阅过了报告,对于那边的最新情况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