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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对了吗,咱们是叙家常的,自由点才能聊得痛快嘛。”

陈文哈哈一笑,挥退了随侍的下人,见夫妇二人也稍显了些轻松,他便开口说道:“想当年在大兰山上,我记得那还是南塘营刚刚在演武场上战胜了中营,故经略王公许以南塘营扩编,我便在山下的大兰镇的城隍庙里树起了招兵的大旗。记得就是那时候,石大牛,对了,还有他弟弟二牛也是那时候投入南塘营的。”

“蒙大王还记得,我们一家子当年都是靠着大王的赏赐才活了下来,现在有了好日子也都是蒙大王的厚恩……”

石大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客气话,说了几句就没词儿了,反倒是陈文坐在那里摇了摇头,继而笑道:“记得是应该的,现在人多了,记不过来了,但是当年在大兰山上不过几百兵,我陈文也不过只是个加游击衔的守备,那些患难与共的日子,那些一同浴血奋战的袍泽,又怎么能忘了呢。至于今天的好日子,咱们都不是外人,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是我带着大伙拼出来的。但是说到底,如果没有大牛兄弟的努力,没有二牛兄弟的奉献牺牲,也不可能会有今天不是。”

陈文说的都是大实话,句句说到了老夫妇的心坎里去,尤其是提到了石二牛,那个当初被清退到二线的驻军,结果在曹从龙之乱中奋力死守军火库,最终寡不敌众,战死于军火库的二儿子,老夫妇更是无不动容,泪水甚至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奉献、牺牲,回报是那几十亩的抚恤田,但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说他们心里没有疙瘩,没有想过如果能够重来,哪怕没有这几十亩抚恤田也要儿子能够活着的念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逝者已矣,几个月前大儿媳妇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已然过继给了二儿子,他们能够补偿的也只能如此了。如今又有了陈文这样星宿下凡一般的大人物的赞许,顿时间老夫妇也是老怀开慰。

“能得大王记在心上,犬子便是在那边也当是知足了。”

“还远远不够啊。”

陈文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抚恤是应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要是连身后的家人福祉都不能保证,那我这个主帅也就太失职了。倒是你们这一家,二牛兄弟殉国,大牛兄弟在军中勤勤恳恳的效劳,本王甚是欣慰。尤其是大牛兄弟的次子过继给了二牛兄弟,兄弟之间能有如此,也不枉他们二人当年的兄友弟恭。”

关于石家,陈文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两兄弟一起在大兰山从军,两个笨蛋火兵动不动就出错,时常被罚,四明山殿后战过后,哥哥似乎是开了些窍,但弟弟还是老样子,结果被清出了战兵营。后面发生的事情,陈文也是提前派人查过,石家的过继并非特例,军中也有不少阵亡将士是过继了兄弟,乃至姊妹的儿子,并非由军中安排。只是想起这兄弟两在大兰山上的种种,有些事情自然也免不了那为之一叹。

“不瞒二老,此番相请,并非仅仅是叙旧那么简单。我听说现在各地的卫所的军户对现在的政策有些不太满意,有道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需要二老为我讲解一二。”

“这……”

陈文此番请他们而来,自然并非是叙家常那么简单,毕竟现在也是最为忙碌的一段时间,很多事情需要做,哪有那个时间。而今天,陈文此举,自然是要借聊天来对军功地主们的普遍情况有一个初步的认识,虽说监察司也并非没有察觉下面的异常,但是让亲历者诉说一二,也总是好的。

奈何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动情的石大娘陡然便是一个激灵,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变得吱吱呜呜了起来。

眼见于此,陈文也是微微一笑,继而向石家老夫妇说道:“我此番请二老过来,就是因为大牛兄弟和二牛兄弟都是在大兰山上就追随于我的,是我陈文最为忠实的部下。现在卫所里积蓄着不满,这对任何人都不是好事,甚至可以说,如果这些不满影响到了军心士气的话,很可能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亡,这是完全不应该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