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愈炽,墓中乔木烧着,光如电灼,声如山崩,风势怒号,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目前如见无数夜叉鬼驱杀千百地狱人而驱逐之。惊悸之余,时作昏瞶,尽己不知此身之在人世间矣。”
“初四日,天晴。烈日蒸熏,尸气熏人。前后左右,处处焚烧,烟结如雾,腥闻数十里。是日,予烧棉及人骨成灰,以疗兄疮;垂泪颔之,不能出声。”
类似的段落在文中堪称比比皆是,陈文只是稍为读过片段便仿若身处当年那个人间炼狱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许多。
全文不过七八千字,但是陈文只是随便翻过了几页便再也读不下去了。恍惚间,四明山上的惨屠、耳闻自舟山的悲剧、当年吴登科提及孙钰身世以及后来李渔曾提及过的金华之屠、更有来自南昌、赣州、邵武、嘉定、江阴等太多幸存者的控诉。扬州十日记仅仅是其中之一,但带给他的震撼却丝毫不逊于他亲眼见过的那些惨剧。
行文至最后,“抑万里长城之靖南,而倚狼子野心之叛寇,竟为安插旧城;遂使故巢春燕,化为别宅秋鸿,反客为主。十余年名重天下者,乃举动狼狈至此!”、“予友廷直郑子之言曰:坏西北之天下者,孙山谷也;壤东南之天下者,史道邻也。”修史者秉笔直言,丝毫没有因为他曾为史可法幕僚而为其粉饰,与明末清初遗民借史书为同党涂脂抹粉、掩过饰非,攻击政敌不惜信口雌黄可谓是天差地别,高下立判。
关于史可法,陈文很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人居官廉洁勤慎,在最后关头宁死不屈,个人品德上无可挑剔,但是身为高官,值此危急,身系社稷安危,在军国重务上决策却几乎全部错误,对于弘光朝廷的土崩瓦解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史可法的失败,恰恰证明了那套“平日素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理论可谓是荒谬已极。但是相较之下,比起私心自用的何腾蛟,比起那些平日里争权夺利败坏国事,却连临危一死都做不到的伪君子,这位无能的君子至少还有些可以称道的地方。
“王先生请起。”
温言安抚一二,陈文继而向在场的明军将士以及降顺的官吏将校和本地的士绅百姓们说道:“十年前,扬州惨屠,本王早已知晓,今更有王先生所献之《扬州十日记》佐证。天地可鉴,血债自当以血来偿还,此间大仇,本王必为扬州遇难百姓向建奴讨还!”
“王师威武,会稽郡王公侯万代!”
……
扬州城外的欢呼响起的同时,陈文诛杀济尔哈朗,趁势收复南京的消息也以着极快的速度向各地传播开来。
两蹶名王,光复南京,如此大功,无论是诛杀满清亲贵大王的含金量,还是收复的所在,歼灭的清军数量,陈文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南明第一人,甚至可以说,自辽事起,从未有过如陈文这般的名将,哪怕是李定国也要逊色良多。
同时,济尔哈朗的死,以及南京城头重新竖起了大明的旗帜,满清席卷天下的势头也彻底被逆转了过来。人们在传颂着陈文震古烁今的传奇经历的同时,对满清的畏惧也在不断的衰减,各地原本迫于满清屠戮而收起了反抗之心的人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只待陈文大举北伐的消息传来。
半月后,北京紫禁城乾清殿中,济尔哈朗被陈文杀死于明孝陵的消息得到了确认。在场的皆是满清朝廷的权贵,平日里对汉人视若猪羊,对明军之鄙夷早已深入骨髓,可是现在,除了济度以外,却没有一个人表示要为岳乐和济尔哈朗复仇。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就连济尔哈朗都打不过陈文,以他们的经验、能力就更别提了。
“皇兄被那个浙匪杀了,皇叔也被那个浙匪杀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