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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江明军中多年,倪良许早已看清了这支军队并没有如其他军队中的那般兵为将有的体制。军中的权利被分成几块,营官、营监军官、营军法官、营军需官、营参谋官各负其责,军官和士卒的升迁、军饷、福利、处罚等皆不是营官能够一言而决的。

权利的制衡,使得营官的自主权降低,效忠链条无法一级级形成。军中威信最高的只有陈文,其他高级军官根本无法比拟,但若说是所有人都效忠陈文一人,却也并不尽然。至少,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宣传,尤其是他的所见所闻,或许华夏文明真的需要他们来捍卫,汉家天下也仿佛是属于他们的一般,而陈文则更像是上天派下来带领他们的人。

没有忠诚,也就没有背叛,刘成一句话就将倪良许噎得无话可说。而此时,他却更是没有放过这片刻的错愕,继续把积压多年的话语一吐而尽。

“我追随陈文多年,知道的远比其他人要多。陈文祖上是世袭百户,两百余年备受皇恩,但是烈皇为闯逆逼死,他却能安坐于天津卫城的家中;福藩虽非烈皇血脉,但却也是烈皇的堂兄,显皇帝的亲孙子,可福藩称帝于南京之时,他却依旧故我;顺治七年,他姗姗而来,初奉鲁王为主,屡次抗旨不尊,先后出卖了一个经略和一个巡抚,更是将另一个巡抚逼死于幽禁之地;后事桂藩,却也仅仅是遥尊而已。若说不忠,这天下只怕也没有比他更为不忠之人了吧。”

其他事情与倪良许无关,但是当刘成说到那句“将另一个巡抚逼死于幽禁之地”的话,他却不由得为之一震。

“当年在大兰山上,陈文自称父母尽皆亡故,聘妻也已去世,可是陈氏家族乃是世袭军官,难道就没有一个亲族在世?可是这些年来,他没有派遣任何人前去找寻,更没有任何亲族前来投奔。其人在家中,只怕也是个不孝之人吧。”

倪良许继续保持沉默,刘成却继续说道:“陈文建军多年,追随者不计其数,可是死于军法者一样不少,哪怕有功在身也不能赦免。其人行事完全是法家的那一套,仁义不施。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叛之又如何?”

“大清当年受平西王邀请,为烈皇复仇入关,诛杀闯逆,自然可以取明而代之。况且,我刘成祖上不过是出丁纳粮的寻常百姓,不似陈文那般祖上深受皇恩,良禽择木而栖,又有何不妥之处?”

相交有年,刘成很清楚应当如何说服倪良许,这个出自罗城岩白头军的汉子,所讲的只是一个义字,但是在将义字拿出来之前,却首先要清理掉陈文这些年对他洗脑成果。

刘成祖上只是普通百姓,倪良许何尝不是。听到这话,后者依旧是沉默不语,竟任由着刘成将话说下去。

“越是这等人,就越是容不得别人有丝毫的想法,曹操就是个例子。倪兄弟,当年的事情,陈文从未有忘记过,就算是他一时记不得了,他的媳妇和他的大舅子也会提醒他,让他时刻记住他们的丰功伟绩,和那些权利的牺牲品。”

刘成所提到的是什么,倪良许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也就在这一瞬间,那双虎目登时便瞪在刘成的身上,愤怒似乎也要呼之欲出一般。

刘成知道,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只见他丝毫不为所动,直言不讳的将后面的话说道:“你,我,咱们这样的人,在陈文的麾下毫无前途可言。即便不说这个,难道你就不想为周钦贵报仇吗?难道你就不想为当年被陈文杀死的那些罗城岩白头军的将士们复仇吗?”

“够了!”

倪良许一声暴喝,随即,一双大手捂住了已变得狰狞的面孔的同时,粗重的呼吸声便传了出来。

“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