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兄所言甚是。”
二人坐在一桌,一边攀谈,一边等候自家的下人把邸报送来。其间,自然也少不了张益达谋杀冯敬时一案,这本就是那胖大儒生的得意之作,赶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将其揭了出来,自觉着也是做得滴水不漏,难免要与熟识吹嘘一二。不过,此事终究是在与如今此间可谓是权势滔天的陈文作梗,明言还是算了,倒是话里话外的却还是免不了要凸显了一些自家在里面的作用,顺便讥讽一下六族的暮气。
岂料,听闻此言,那远来的儒生先是一愣,随即便面露惶急之色,继而咬了咬牙,才向他说道:“愚兄最近在家中,倒是甚喜欧阳文忠公的《五代史》和司马文正公的《资治通鉴》,其中关于残唐五代的文章,窃以为贤弟可以品读一二。”
说罢,那儒生正赶上自家的下人捧着邸报而来,连忙向那胖大儒生拱手示意,几乎是逃一般的沿着大道向城门处离去。甚至,就连品评的事情,已经在何处约了哪位有些名气的儒生或是故旧都抛之于脑后,仿佛这城里有吃人的妖怪一般。
胖大儒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直到那小厮将邸报送来,他才收了心思,将精神用在这份邸报的上面。
这份《浙江邸报》不同于以往,用的乃是几张较大的纸张,没有装订,只是对折了而已。胖大儒生对于这份邸报的兴趣首先也还是点评的文章,只是一眼看去,却还是坊间流传的旧点评,主编吕留良也在末尾表示了前两期会把原本的进行修改后刊登,他才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打算回到家拿来抄写的文稿对比着赏阅。
点评看过了,剩下的内容里,胖大儒生倒是打算在里面找找有没有关于张益达谋杀案的文字。只可惜,翻来翻去却还都是那些政令的下达和解释。待到他有些烦了,准备收了邸报回家之时,恰巧扫过了一行文。呆立了片刻,连忙向上次聚会的那处酒肆跑去。
没过多一会儿,那胖大的儒生便赶到了酒肆,问过了掌柜的便径直的走向那“竹”字雅间。
“哐”的一声,“竹”字雅间的房门便被那胖大儒生推开,整个人也瞬间就挤了进来,一时间都很难分清楚这门到底是被推开的,还是被撞开的。
“贤弟,怎么了这是?”
原本约好了晚上在此点评邸报的,胖大儒生新纳了一房小妾,红袖添香、素手研磨,这几日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才没有在午间与他们相约。岂料这家伙不光是来了,而且还是一副惶急的模样,登时便让在场众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山羊胡子心头咯噔一声响起。
“看看这个!”
胖大儒生气还没有喘匀,怒气便已经发散了出来。其中一个儒生拿起了邸报,与其他人凑在一起翻看,直看到那胖大儒生刚刚在茶肆里看到的那一段行文,儒生的手不由得一抖,整张邸报也掉落了下来,正盖在那一桌子小菜之上。
而落在众人眼中最为扎眼的那一段,开头分明写着:“严加惩办报考及考取虏廷功名之叛逆,绝不让这等心无华夷大防的圣教败类继续为虏廷张目!”
全篇的白话文,仿佛是唯恐读不懂之乎者也的升斗小民看不清楚其中的那一片鲜血淋漓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