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的缙绅便是此前为临溪村私占荒地的百姓张目的那个永康县生员丁慎言,其家世代以耕读传家,有明一朝出过好几个举人,说白了就是本县的一个借特权生存的地主。
三月初的那次争地之后,他又带着本县的其他缙绅和百姓与卫所、驻军很是闹过几次,直到陈文出征暂停了征用荒地事,同时又和曹从龙联名下达政令,一切敢于在大军征战期间闹事的借以私通清军论处才算暂且停息了下来。
可是随着曹从龙之乱的爆发,金华明军文武之间彻底决裂,尤其是组建团练的政令下达之后,看明白了风色的缙绅富户们纷纷跳出来声援曹从龙,并且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团练。
借着这股东风,丁慎言便组织了他族中的豪猾之徒和那些租种他家土地的佃户,从而建立了一支上百人的团练,不过和本县其他的那些只会盯着荒地和小门小户下手的同侪之辈不同,丁慎言则是盯上了那些已经分到了田土的烈士家属和伤残士兵,因为他们分到的土地可都是水利灌溉方便的肥田,绝非那些还需要时间复耕或是开荒的荒地可比。
这样做确实是犯忌讳的,但是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法不责众,况且他还是有功名在身的缙绅,就算陈文能够杀回来,最多扔出去几个替罪羊,难道陈文还能把大伙儿夺占的田土全部收回去不成,那样的话金华府的读书人谁还会支持他。况且陈文能不能杀回来还属两说的,如果陈文身死衢州的话,这些田土不就是白来的了吗?
马克思在几百年后说过,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促使着丁慎言在将团练组建起来之后立刻选择了毗邻凤凰山的那个小村子,那里此前多有被金华镇清军夺占的田土,而且临近永康溪土地也很是肥沃,陈文大笔一挥便将几户军烈属和伤残士兵的抚恤田土分在这里,其中就包括在四明山殿后战中阵亡的甲哨第四鸳鸯阵杀手队的镗钯手丁克己,甚至他的家人和战友们还专门为他建起了一座衣冠冢以为纪念。
丁慎言用减免佃户们欠下的佃租、高利贷等债务鼓动了一番,便带着这一批吆五喝六的“团练兵”们赶去山下的小村子。
……
一个时辰后,小村外的打谷场,满村的百姓战战兢兢的看着丁克己和他带来的那些还在耀武扬威的团练兵,而那个分地到此的伤残士兵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汩汩流出的鲜血还在忠实的证明着他在片刻之前还活在世上。
对于这个老兵,他们的心思很是复杂,刚刚到来时一度被村民们认作是陈文派来强夺田土的恶徒,可是交往久了,这个淳朴的老兵无私的教习村中少年武艺,最近农忙的时候也和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偶尔打来的野味也会和他们分享,和本村中人没什么两样。尤其是他前不久还和村东头的老黄家定了亲事,更是被村民们看做自家人一般。
可是现在,那个本县的缙绅借口老兵受了陈文的指派来强夺他们永康人的土地,竟带着那十几个乡间的无赖子将誓死也不肯交出田契的老兵活活打死在这打谷场的中央,村中的百姓们默然无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具尸首,偶尔还会有低声抽泣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村民的一举一动尽在丁慎言的目光之中,百姓们的不满显而易见,不过更让他气愤不已的还是这个老兵至死也没有说出用伤残的代价换来田契到底在哪,还得劳动他亲自派人到家中去搜,实在是不识时务。
村里的另外几户大多已经抓来拷打,除了一个金华镇在他死后为其认的那个义子还在府城,田契、地契等物也暂由卫所保管外,只有一家户主同样姓丁的孤儿寡母还在没有被抓来。
“那个臭娘们怎么还没带来?!”
看着丁慎言丝毫不顾同姓之谊,满眼的侵略性呼之欲出,刚刚抓来了一户母女的家奴头子不由得一惊。可是仔细一想,足足四十亩灌溉设施较为齐全的水田啊,也确实值得丁慎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