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炮之威,竟然在清军的大阵中穿出了一条血肉胡同。眼见着这样的一幕,从弘光元年便从军,至今历经百战的罗永忠只觉得早已消化完毕的胃口里面登时翻江倒海了起来,一股股的酸水沿着食道涌了上来,直到即将呕出口的瞬间才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可是本队的队长,决计丢不起这个脸的。
可是就在这时,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士卒却顾不上这个,哪怕在战场上杀过人,靠着斩首的功劳领取过赏钱,在看到一连串清军的身体被炮弹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肉洞窟,看着那些冒着黑烟,散发着焦臭味的创口涌出了血液和内脏,这种恶心程度远不是冷兵器砍杀能够比拟的,尤其这距离还是如此的近!
一时间,战场上明军的呕吐和清军的呆若木鸡相映成趣。可是谁知道,遭受了第一炮轰击的清军倒地声刚刚传来,明军那两门弗朗机炮却再度开火。
由于上一炮开火之后没有时间复位,罗永忠眼看着这一炮斜拉拉的冲了清军的人群,在将第一个清军的左手带走后,擦着第二个清军的腹部穿过了第三个清军肋骨,直接将这个清军带倒在地,而后似乎是由于子铳中的火药数量不足,在斜斜的穿到了第二队清军的时候便开始收到地心引力的印象逐渐下落,直到将最后一个清军的右小腿砸断才慢悠悠的滚到一个督战队的脚旁,将裹挟而来的鲜血、碎肉、内脏残片以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抹在了那个督战队的鞋尖上。
片刻之后,那个督战队发出了平日从未有过的尖叫声,而伴随着这一声尖叫的则是一个又一个缓过神来的清军在发出了不明其意的叫喊声的同时慌不择路的向后逃去,以及明军那两门弗朗机炮第三个子铳装填、点燃、开火的声响……
这支明军的野战能力在去年就曾经让督标营的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们碰过一次壁,那时他们还可以埋怨四府绿营那些猪一般的队友没能多坚持一会儿,被这支南塘营先行击溃,才导致了战败的发生。
可是此番交战,这支明军的野战能力似乎比起去年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将他们吃尽了苦头。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此番清军虽然只有督标营,但是兵力可是远比还在渡河中的南塘营要多上太多,压垮他们只是时间的问题。抱着这个念头,清军的士卒们在军官的鼓舞和督战队的后退即死的威慑下还是坚持了下来。
然而,当携带着子铳的虎蹲炮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抵近射击的时候,就仿佛是一根粗大的原木压在了一只仅需要几根麦穗便可以压倒的骆驼身上那般,当面的清军在被彻底吓呆了片刻后,战斗意志瞬间便开始瓦解、崩溃。毕竟这东西可不是正常人类能够扛得住的,谁知道下一炮的目标是不是他们。
伴随着明军弗朗机炮的一次次开火,越来越多的清军开始向后逃窜。崩溃,在战场上一旦出现,便会如传播最快的传染病一般感染开来。人皆有私心,当旁人尽皆转身逃亡之时,留下来的便要面对更多的敌人,势难活命。
眼见着明军携带着的那十六个子铳尚未用完,清军便率先崩溃了,随着将旗前压,战鼓再度敲响,总攻的命令一经下达,明军在虎吼了一声后立刻冲了上去,死死的追在清军的身后,在旗鼓的指挥下驱赶着清军逃亡,将一路上碰到的伤兵和那些妄图抵抗的清军尽皆杀死。
而此刻,没有时间考虑身后的那两门佛郎机炮还有多少炮弹,也顾不得明军的兵力依旧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中,督标左营和督标右营两个营的清军在明军的驱赶下滚滚北逃,只是一瞬间就将作为预备队留在后面的督标中营冲垮,裹挟着一同逃亡。
大队的明军在追了数里地后便放弃了追击,在东岸的明军彻底完成登陆后便立刻沿着灵溪北上与明军主力汇合。
第二天一早,信使抵达龙游镇明军大营,陈文在得知大致情况后便命令全军渡过此刻因督标营惨败的消息传来而空无一人的灵溪防线。
只不过,此刻的他并没有一鼓作气继续向着督标营撤退的方向追下去,灵溪和衢州府治之间还隔着一条定阳溪,对于几乎全无水战能力的金华明军而言实在是个不小的难题。现下与其强渡定阳溪,不如尽快攻下龙游县城,在打通水道,确保后路安全的同时也可以会会那位素未蒙面的老朋友——有着“散财童子”之称的金华总兵马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