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于冯京第联络熟识的行为,陈文的心中却还隐隐有着三人不密的隐忧。只是由于王翊对于冯京第的为人和冯京第的那些熟识颇有信心,陈文也没敢说些什么,毕竟没事就拧着老板的意思,出兵金华的计划或许就会受到影响。
再者说了,由于历史上田雄和金砺没费太大力气就扫平了整个四明山一带的反清武装,所以在陈文看来,若想改写历史,把这些义军抱成团去和清军刚正面也应该比历史上那样被各个击破要强吧。
于是乎,陈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当是默认了冯京第的行动,随后便告辞回营继续练兵了。
半个时辰前,当褚九如回到家时,本来只是准备下就要出发的,可是他那个本来应该在家养伤的族弟褚素先却突然造访,唯有耽误了一会儿工夫。
对于这个族弟,褚九如一向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从褚九如开始追随王翊起,便把这个账房出身的族弟一同带来,算来也有多年了。到两年前立寨大兰山,王翊和王江彻底分工,设立五营五司来管理整个大兰山明军,两年下来,五营之中只有中营没有武将总领,以沈调伦和邹小南两人代理;五司之中则也唯有库务司没有主事之人,而是有王江兼领。
褚九如很清楚王江为何会如此,库务一司虽说只是负责管理库房储备的衙门,但是整个大兰山明军的衣食武备除去分发各部消耗的,全部都存储在此,乃是事关整个系统生死存亡的部门,万万不得有失。王江这两年始终兼领着此部门,无非就是放心不过这些在职的官吏,而这些人,甚至包括他的族弟褚素先在内,在褚九如看来也确实都不值得放心。
承平时代,官吏贪污受贿,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高皇帝靠着剥皮充草肃清了三十余年的吏治,也不过是人亡政息。后来出了个海瑞海青天,能严于律己,也能严以待人,可也仅仅如此罢了,除了海瑞,他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丝毫变化。哪怕是那些号称清廉的东林党人,其实背地里什么样子他褚九如也有所耳闻。
从古至今,当官的向来是贪污的多,不贪污的少,活了几十年了,他也看透了。可问题是,此时是那等承平年代吗?!
甲申之后,鞑子破关而入,数年间已成席卷天下之势,中国自宋亡后即将再度亡于鞑虏;又兼剃发易服,妄图毁灭汉家衣冠文明。此时此刻,正当时汉家男儿奋发图强之时,唯有如此方能保全衣冠文化,怎可如太平年代那般。
为此,褚九如不知道劝说过他族弟多少次,却依然故我。只是他也知道,这腐败一事长久以来皆是如此,他解决不了,他族弟也哪怕是有心振作也未必敢怎么样,毕竟那本身就是得罪同僚的事情,更何况他族弟也本无此意。
孙钰上山后,这个初来乍到的举人一言一行给予了大兰山老营的官场一股清风。在孙钰被晋升为库大使的那天晚上,褚九如曾经找他的族弟深谈了一次,可是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提过这等事,直到昨天回到大兰山。
在外奔波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回到老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就是他的族弟因为意欲贪污军饷被新近任命为南塘营指挥的陈文当众殴打。耳边是王翊和王江的安抚,褚九如除了对这个新来的武将的跋扈感到愤怒外,对此竟然隐隐有着些许快意,这让他在回想起来后很是愧疚,愧疚于早年待他极好的族叔,也愧疚于从小到大都追在他屁股后面的族弟。
今天从中军大厅回来,褚九如本来是奉了王翊的军令前去说服几家和大兰山关系较好的明军参加这个月针对清军的反围剿,可是褚素先的到来却让他改变了主意,也不差这个把时辰,先安抚两句再走也不迟嘛。只不过,褚素先进入正题之后的话,还是让他惊诧不已。
“兄长,小弟这些年真是鬼迷了心窍,做了那许多对不住经略和副宪他们二位上官的事,实在是不应该。更重要的是,小弟这些年全然没有把兄长的话当回事,这些天想来实在是有愧于兄长长久以来的照顾。”
说着,褚素先一下子跪倒在褚九如面前,很是把他吓了一跳。褚九如连忙把他族弟扶了起来,只是那副惊异的神色依旧无法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