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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老人的这几句话,我不禁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因为这条街道变为废墟,八成是因为我军的炮击所造成的,也就是说,我们就是让老人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我轻轻地咳嗽一声,等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以后,继续问道:“您的家在哪里啊?”

老人再次抬头望着我,开始了他的讲述。虽然他的声音浑浊不清,甚至还不时语无伦次,但我却听懂了他所说的一起。他在向我和基里洛夫讲述别尔哥罗德的情形,他逐一列举变为废墟的街道。这些街道名称,我们固然不熟悉,但对老人来说,却具有特别的意思,他告诉我们,说这堆砖石瓦砾原来是什么样的建筑,那里的残垣断壁以前又是什么所在。仿佛他向我们讲述的一切,不是发生在这个刚刚被我军突破的城市,而是发生在他自己的家里,其中那些他所熟悉的东西,都被毁坏得面目全非。

我等老人说完后,站直身体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冲着坐在不远处吃东西的一名中士招了招手。中士看到我的手势,连忙将手里剩下的面包片塞进了嘴里,快步地跑到我们的面前。在使劲咽下了嘴里的面包干以后,他抬手敬礼并按照条令报告说:“将军同志,近卫第77师红军中士马特维向您报告,我听候您的命令,请您指示!”

基里洛夫用手指了指坐在废墟里的老人,问道:“中士同志,您看到这里有一个平民吗?”

马特维望了老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看到了。当时我们还给他送了食物和水,但他当时一定反应都没有。可能是我军攻城的动静太大,把他吓坏了。”

我知道中士肯定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便没有责备他,而是好奇地问:“你们进城以后,看到的平民多吗?”

中士摇了摇头,回答说:“报告将军同志,我们排进城以后,除了这位老大爷,就再也没见到其他的平民了。”

“见鬼,其他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基里洛夫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城市怎么也有十几万人吧,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军事委员同志,我估计又是曼斯坦因搞的鬼,他估计早就把城里的居民迁走了,这位老大爷不过是偶尔漏掉的。托马罗夫卡就是这种情况。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可以放开手脚,不用担心在战斗中误伤我们的平民。”我对基里洛夫介绍完情况后,扭头问马特维中士:“中士同志,你们的师部在什么地方?”

“顺着这条街道往前走,到了十字路口右转,再走一条街,就能到了。”马特维在向我们指了路以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反正一个小时前,师部就在那里,现在有没有转移,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们按照中士所指的路,来到了近卫第77师的师部。师长阿斯卡列波夫上校见到我们的出现,先是一愣,接着吃惊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政委同志,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军部队,还在外面和德军进行巷战吗?”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他放地图的桌前,随口问道:“上校同志,你们师进展到什么地方了?”

阿斯卡列波夫连忙走到我的身边,指着桌上的地图,对我说:“司令员同志,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近卫第八十九师和第69集团军的第305师汇合后,正在城北方向和德军进行着战斗。而切尔诺夫上校的近卫第90师,控制着包括市广播电台在内的一大片地区。原本我们师和他们的防区有两条街道相连,但在德军不计伤亡的反击下,其中一条街道已失守。”

听到阿斯卡列波夫以如此平稳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街道失守的事情,我气得狠狠地一拍桌子,冲着他咆哮起来:“上校同志,您为什么不组织部队反击?要是等德军把第二条街道也夺过去,那么切尔诺夫上校的近卫第90师就回陷入德军的合围之中。”

没等阿斯卡列波夫说话,基里洛夫已抢先开口,劝说我:“丽达,既然街道已经失守,你发火也没有用处,还是听听上校是怎么说的吗?”接着他就代替我询问阿斯卡列波夫,“上校同志,您组织过部队进行反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