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洛夫在简单的寒暄后,迅速地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开会,是为了给大家介绍一位新的战友。”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随即向坐满人的方向招了招手,喊道:“卡尔波夫上尉,到前面来一下。”
随着他的喊声,卡尔波夫从最后一排的长凳上站了起来。他今天没有穿德军制服,而是穿着一身崭新合体的苏式军大衣,走到基里洛夫的面前,干净利落地敬了一个军礼后,就保持着立正的姿势站在原地没动。
基里洛夫冲他微笑地点点头,开始缓慢地环顾到会的指战员们。看到他的这个举动,我觉得他正在考虑如何向大家介绍卡尔波夫,毕竟知道反正计划的只有少数几个人。基里洛夫的目光从大家的身上收回后,用手指着身边的卡尔波夫,对大家说道:“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卡尔波夫上尉。他以前是彼得洛夫将军手下的一名炮兵连长,在保卫敖德萨的战斗中被德军俘虏……”
基里洛夫刚说到这里时,屋内顿时一片哗然。大家都知道斯大林曾说过,凡是被俘的指战员,不管事先是否进行过抵抗,回来后就将被送进惩戒营或者送上军事法庭,所以他们对基里洛夫正大光明地向大家介绍一名曾经被俘过的军官,感到了疑惑不解。
看到场面有失控的危险,我连忙拍了拍桌子,大声地喊道:“安静、安静,指挥员同志们,请保持安静。难道你们不知道开会要保持安静吗?”见屋里渐渐地安静下来,我又补充了一句:“继续听政委讲话。”
基里洛夫冲我感激地点点头,又继续介绍卡尔波夫:“卡尔波夫上尉不久前,曾经是德军部队里的一个东方营的营长,在我们的努力下,他毅然而然地率领自己的部队,脱离了德军的战斗序列,重新地回到了我们的这一边。”
下面做的指挥员还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坐在我旁边的盖达尔发起了牢骚,因为他的部队在昨天的接应战斗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嘟囔着说:“不就是一支白匪军吗?也不想想,光为了接应他们逃出来,我们伤亡有多大?牺牲278人,负伤191人,就换回了两百多人,值得吗?”
盖达尔的牢骚不光我听到,基里洛夫也听到了,他的眉头一皱,冲着盖达尔喝道:“盖达尔中校,你在胡说什么?你还是独立师的团级指挥员吗?卡尔波夫上尉的部队已经反正了,就是我们自己的战友和同志,你无权这样侮辱他们。”
基里洛夫责备盖达尔的话,屋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了。我紧张地望着卡尔波夫,深怕他会感到难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卡尔波夫在原地依旧保持着立正的姿势,脸色如常,似乎刚才盖达尔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基里洛夫显然也怕卡尔波夫会有什么想法,还特地安慰他:“卡尔波夫同志,盖达尔中校说这话,是因为他的部队在昨天的战斗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而且牺牲的几乎都是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老战士,他心里难受,才会像刚才那样胡言乱语。希望你不要把他在不冷静状态下说的这些不负责任的话挂在心上。”
卡尔波夫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政委同志,请您放心,我不会多心的。我理解盖达尔中校的心情,为了掩护我们撤退,不光四团付出了重大的牺牲,就连一团的指战员也伤亡过半。他能冲着我发一顿牢骚,我心里负疚感也要轻一点。”
不光是基里洛夫,就连我也有些意外地望了卡尔波夫一眼,心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一个识大体的人。只听基里洛夫又说:“卡尔波夫同志,盖达尔中校是一名成熟而优秀的指挥员,他只是对于自己的部下伤亡惨重这个事实,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会发这些牢骚。不过我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等到他心平气和时,就会主动向你为今天所说的这些错话道歉。”
卡尔波夫非常通情达理地说:“请政委放心,我个人相信,假以时日,我一定能和盖达尔中校成为并肩战斗的好战友的。”
虽然卡尔波夫的表态,让盖达尔不甘心地闭上了嘴,但坐在下面的指挥员里照样有不服气的人。卡尔波夫的话音刚落,马上站起一人,大声地说:“师长、政委,我们的队伍里,容不下卡尔波夫这样的白匪,他们在不同的地区和我们的部队进行过战斗,可以说他们的手上沾满了我们同志的献血,所以我认为应该把他和他的部下全部枪毙。”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基里洛夫也勃然变色。我定睛一看,大放厥词的不是别人,正是二团的副团长亚明少校,只有他这种来自内务部的军官,才敢如此地目空一切。
我双手扶着桌边站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亚明后,大声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同志们,让卡尔波夫营反正这件事,我们师领导是向上级请示过。除了集团军、方面军两级指挥机关知道详细计划外,副统帅朱可夫大将对这个计划也是赞同的,他还说在合适的时候,会将此事上报给最高统帅本人。也就是说,卡尔波夫营反正这件事情,斯大林同志也是知情的,他没有反对,就表示对我们的计划是赞同的。”听到我推出了斯大林这个挡箭牌,亚明顿时哑口无言,讪讪地嘟囔了几句,乖乖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