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的话似雷鸣般的在曾国藩的耳中震动着,莫说是其它人,纵是自家的亲弟弟在听到如张石卿者业已降汉,亦也心思难静,以为这天下气数变化已显,更何况是那些雌伏于野的贤才?
若是当真如此,那湖广的民心岂不就归于武昌,离其得到这天下的民心还有多远?相比于朝廷,武昌者,汉人也,相比于江宁,武昌者,不信邪教,守以圣教。此消彼涨之下,天下士民之心尽归之时,不正是大清国气数全尽之日?
内心恐惧着,曾国藩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敢再往下继续想下去,因为他非常清楚,再往后会发生什么,到那时,这大清国……
可皇上待我曾国藩恩重如山,我又焉能……
“云仙,可记得,我于家中守制时,正是云仙你往家中游说我,我方才出山!”
此时曾国藩显得极为平静,他凝视着洞庭湖,道出了往昔之事。
“他日,若是知晓今时之困,云仙你会劝我出山吗?”
“这……”
当时郭嵩焘之所以劝其出山却是事出有因,见其重提昨日旧事,便出言解释道。
“那粤匪者虽以民族大义争取民心,可其所依靠者拜上帝会,所崇拜者天父天兄;信耶稣异教,迷《新约》邪书;所过之处,毁孔圣牌位,焚士子学宫,与我中华数千年文明为敌,已激起天怒人怨。凡我孔孟之徒、斯文之辈,莫不切齿痛恨。就连乡村愚民、贩夫走卒,亦不能容其砸菩萨神灵、关帝岳王像之暴行。我等以捍卫名教的旗帜,必定得天下民心。天下人都必归我勤王之师,粤匪自然不能长久吗?但现在,天下之势难测,自需谨慎从之!”
一句天下之势难测却道出了郭嵩焘内心的真实想法,尽管他觉得天下之势可能归于武昌,却又不敢那般肯定,但这种事情实需担负太多的风险。
而曾国藩在听到他这么话时,亦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着郭嵩焘好一会之后他眼中的光芒更是一闪而过,对其说道。
“云仙看来你是已然做好决定了?”
“那涤生你……哎!”
面对曾国藩的问题,郭嵩焘先是点点头,而后看着他却又是一声长叹。
看着这两位,曾国葆却是一头雾水,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位兄长在这里打着什么哑迷,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大哥的心情变化,就在他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却见大哥立于墙边背手,似乎是在看着洞庭,似又有所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