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翘起的腿,从凳子上欠身站起来,凑到严巨蜥身边,说话的语气越发轻柔与亲切,“若不是严先生已经成年,又出自定盘星,与联邦帝国的一般星际公民身份有别,就凭这个毒药,我就可以把这件事上报到秦总署了。”
李院长慢慢地绕着病床开始踱步,“您知道,秦总署要是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就不好收场了,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伤害秦的人的,不管这个人来自哪里,即便是定盘星......”
李院长停住了脚步,站在严巨蜥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细语,“也许严先生年纪小,还不知道,秦总署已经消灭了多少反异能组织,甚至不惜,炸毁了三颗居住星......”
她从那十来份文件里,精准地挑出一份,翻开,指着上面的一行字,“严先生,您看这里,经过分析,您体内的药物积累,已经有一百六十五年了。一百六十五年,这个药,每年定期服用一次,不可间断,少吃一次就白费,这可是好大一笔费用呢,害您的人,真是财力丰厚啊。这样的人,秦总署,呵呵......哦,对了,我忘记问了,严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严巨蜥开启了颤抖模式,抖得像个电动牙刷,讯息太多,他大脑有点儿宕机,他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才成年不久,今年,一百,不不,今年,三百二十五岁。”
他抬起头,在李医生眼睛里看到了除了讥讽和嫌弃以外的其他情绪,那是,是悲悯,怜悯,可惜,可怜,惋惜......
严巨蜥脑子忽地被击中了一般,他眼睛里迅速叙满了泪水,“李院长,我,我原本可以成为,成为秦的,对吗?”
李院长叹了口气,重新在凳子上坐下,问道,“严先生,我是个医生,我只说我确定的东西,一般秦的分化,从出生到未成年,都是有可能突然爆发的,并不是像普罗大众以为的那样,什么年纪越小爆发率越高。只要,只要没服过异能阻断剂。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严先生都成年了,也不是秦,还会被持续不间断地再次投毒二十五年的异能阻断剂呢?您做了什么,会让人误会您是拥有异能的秦的事吗?”
严巨蜥怔怔地坐在病床上,一百六十五年前,自己一百六十岁,那不就是自己在过年从主城回家探亲的时候,学着嫡支的秦戴上了手套,又在堂兄弟面前装酷的那一年吗,一年服一次药,从不间断,他不正是,每年过年都会回家的吗,也会见到他们......他忽地落下两行泪来,猛地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地痛哭起来。
李院长很平静,没有动,没有开口安慰,就默默地坐在那里,等着他哭完。这些跟严巨蜥有关的年份数据和生活规律的讯息,都来自于明美,从严巨蜥的反应来看,她从那个严正嘴里打探出来的事很准确,过后可以给这个丫头发奖金了。
严巨蜥哭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去翻自己的枕头,果然,枕头下面,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一双皮质手套,安静地躺在那里,严巨蜥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憎恶与悔恨,他拎起密封袋的一角,恨恨地把它掷了出去,密封袋撞在墙上,发出“嘭”地一声,颓然地落在地上。
严巨蜥盯着那副手套,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捂着脸哭,双手常年不见阳光,肤色很白。
李医生十分耐心地翻了个白眼,继续保持安静。刚成年的小不点儿,没经过社会的欺骗和打击,情有可原。
没一会儿,病房门被敲响了,小护士明美在外面问道,“院长,严先生,我们可以进来吗?严先生的药剂取回来啦!”
严巨蜥慌乱地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见李院长温柔亲切地望着他,眼睛里装满了“疼爱”,不由得心底又涌上一股巨大的委屈,眼泪又模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