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泰这儿是东北角,他一屁股坐在战壕底儿,也没进防炮洞,他不认为自己点那么背儿,会被炮弹直愣愣的掉进坑道里来。可是……尖锐的声音竟然真的越来越近!
大惊失色马兰泰都来不及起身,就看到一团火焰在坑道右侧两三丈远的地方爆开,那颗开花弹果然打的‘近’,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战壕中。马兰泰一声大叫,人就被一阵气浪高高地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坑道侧壁上,全身一阵阵麻木。
他脸上湿湿的,鼻子嗅得到浓郁的血腥气,他抬起头看,能够看到这段战壕硝烟弥漫,战壕中还有凄厉的惨叫传出来,而这段战壕边儿上的兵勇则似乎躲瘟神一样纷纷离开这里。接着他的两名戈什哈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二人紧张的看着马兰泰,在马兰泰耳边张大嘴说着什么话,马兰泰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复汉军大炮没有,小炮却是不一般的密集,尤其正面,连连的开花弹在进攻部队前头炸响,滚滚黑烟加上夜色的遮掩,陈鸣觉得常州清军都不见得能瞧到正面守备二师进攻部队的身影了。马兰泰这里第一轮炮击就打断了战旗,随后铺天盖地的炮火让马兰泰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鼓足力气拍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两名戈什哈,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两个废材。还不快扶着爷去防炮洞。压在爷身上有个屁用。一炮砸下来,咱们三个都成烂泥一堆。”然后嘴里又唠唠叨叨的骂起复汉军来。
他知道东门外今夜里就一定会血战连连,谁让常州城里七八万人都没想到另外三面丢的会这么快呢?东门外阵地清军要死守的,不然他们就彻底的被锁在城里了。
马兰泰一阵大骂后,他的耳朵恢复了一些听觉,人也被两个戈什哈拖进了一处防炮洞里头,能够听到洞里弥漫的哭泣、呻吟和哀号声音。当场又厉声高喝,破口一骂,整个洞里就都静了。可很快的压低的哭泣声又在洞中响起了。
马兰泰眼睛泛起凶光,他现在不想听到哭声。死,谁不怕?他也怕。但他不会投降。哭声在马兰泰看来那就是懦夫。
战争打到现在。虽然清军中投降的不在少数,除了没提督、省部大员,总兵知府道台都有了是。但是八旗的中高层人物,尤其是满蒙八旗的,投降的还真一个也没有。
忍着浑身的剧痛马兰泰一步步挪过去,一把抓住一个正在抹泪的八旗军官吼道:“哭你娘啊哭?你阿玛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这人乃是马兰泰的一个族侄。“给老子直起腰来。过会儿,咱爷俩要是死在这阵地上,也是面朝着陈逆死的,绝不能给咱钮钴禄氏丢人。”
可惜,马兰泰这个族侄不仅有着跟马兰泰一样的贪生怕死,还缺少了马兰泰那样对家庭门楣祖宗的担当和执着。抬起眼睛看着自己马兰泰,张大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洞外炮声渐渐远去,头顶落下的尘土慢慢减少。零星的枪声传进众人耳朵。
“是男人的,都跟老子走!都记清楚了,砍一个脑袋十两银子,十两银子!”
马兰泰的一声怒吼让洞里所有人回过神来,只见马兰泰提着刀虎视眈眈的看着众人,所有人没一个敢拖延的,纷纷提着刀枪钻出了防炮洞。
就在清兵赶上阵地的时候,挺着刺刀,握着刀枪的复汉军战士已经涌上来了。高靖辉在这次进攻中只投入了三个营的兵力,一边一个营,只是正面的声势他搞得大了些,中小夹板车摆上了一二百辆。
马兰泰这里是清军东北角的阵地,直面着北侧复汉军的进攻,但这里遭受到的清军炮火掩护则相对是要少的,清军东城这边的火力七八成都对准了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