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棖爬在窗棱旁边,吃着葡萄,一边吐葡萄皮一边跟方孝孺交流。
现在他最担心的问题是还是老朱哪儿。
只要老朱对此事不持反对意见,那丰兰计划就能顺利的实施下去。
方孝孺很认真回道:“殿下切莫着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不论好坏,朝廷都要处理随殿下车架聚众而起的这些百姓。”
“而且,属下相信结果一定是好的。”
“朝廷向西北迁移百姓的想法,要比殿下更迫切。”
“那就好,那就好!”朱棖点了点头。
他对大明王朝的具体情况还是了解的不深。
以前在皇宫之中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他是大明皇朝的九皇子,静宁宫里面的王,吕氏一族中皇族少爷,基本上可以到横行无忌的程度。
尤其是他之前还抱着当个富贵亲王的想法,所以根本不用去关心太多。
但是随着封王离开应天之后。
就不一样了。
封建王朝绝对皇权的肌肉一瞬间就冲到了近前。
这不是那种在宫廷之中享受侍女伺候,受人尊敬能够相比的。
在这种皇权至上的绝对统治之下,任何人都没有话语权,更没有自由。
外公一族前一天还是大明贵族,权倾朝野,第二天就被流放的彻彻底底。
可能需要三审四查七复核的才能捉拿的地方官员,一封诏书下来没有罪也是罪的被捉拿下狱。
供奉一块牌位,甚至于那个牌位有没有可能是那个被罚了的奴仆,比较聪明,半夜偷偷在张氏一族祠堂放上去,然后举报,可前一天举报,一夜时间应天府便派兵强行带走了张氏一族一百二十余人,这些人活不过三天。
他仅仅是试探了一下沈家,看看这个时代的商人是如何处理这种与皇权之间的矛盾的,结果本来仅仅价值三十万两白银的金银玉器,沈家以百万两白银购买。
不仅购买了,更考虑周到的给他建设兰县最为需求的物资。
一道北伐檄文,朝廷开始了完全不合理的征兵和征粮,并令整个天下百姓群情激愤。
甚至于他仅仅是用最简单的方式蛊惑百姓北上,一个跨越南北的承诺,却因为他是大明九皇子,蓝城王,让这个明眼人一看就是骗局的策略,完美的执行了下去。
这样的质疑是不合时宜的。
就像是朱标用礼贤下士的方式恭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方孝孺随他北上,然后方孝孺便认他为主,连辞别家中都没有,就跟他北上。
说白了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可就是他这样的一个孩子,站在凤阳知府前,凤阳知府得出门拜见,站在凤阳县门前,凤阳县尉得携带县衙内所有官员来跪地拜见,他不点头让这一县之主起身,对方绝对不敢说自己的腿跪麻了。
本来穿越过来的朱棖已经在学会接受皇宫内的礼仪制度,皇室权势。
而随着这一路的前行,他现在正在继续接受这种皇权至上的权益。
在应天。
有很多人需要他以大礼参拜,母妃,皇后,老朱,贵妃,
有很多人需要他尊敬,李善长,胡惟庸,宋濂,刘伯温,汤和,甚至那个看起来有点阴森的毛骧。
可出了应天城。
滁州,定远,凤阳,怀远……
当他从怀远县出来,进入毫州定襄县的时候,定襄县县尉携县府众多官员三十余人,乡绅三百余人出定襄县城三里地,远远看到他车架出现,跪地十几分钟迎接他的时候。
他就明白,他好像真的权势滔天了。
然而他不是来巡查的,在窗棱上趴着,瞅着跪着目送他从涡河沿岸远去的定襄县众多官员。
朱棖对这个时代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殿下,您累不累啊,要不要再多休息一会?”阿秋一边轻柔适度的锤着朱棖的肩膀十分委屈:“殿下已经好些天没有午睡小憩了,真怕殿下的身体吃不消。”
好像朱棖没有午睡这件事比自己在颠簸伺候还要重要。
“不用,一路在马车上,哪里敢跟皇宫相比。”朱棖摇了摇头,对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轰隆隆……
正当朱棖享受这好不容平坦下来的道路的时候,车队后方一阵尘土翻滚而来。
朱棖一骨碌翻起来趴在窗户上探出头向后面看去。
是一行五人骑着战马奔腾过来,看起来像是很急。
“那是什么人?”朱棖好奇的问道。
方孝孺就在车架旁边,往后看了看,摇头道:“尘土太大,有点看不清,好像是一个文官四个武将,应该是传达旨意的队伍吧。”
“哦!”朱棖点了点头,没当回事,并对掉在金棺旁边的郭英道:“郭将军,让他们路过车架的时候,别搞得尘土飞扬。”
这些天跟着方孝孺了解整个大明皇朝的架构,他倒是清楚了一点,除了八百里加急信件可以在王架面前奔腾而过,其余即便是面前是一州知府车架,他较真起来对方也得让开让他先过去。
所以让几个给地方官员传达圣旨的官员放慢速度从他车架旁边过去,这是很合理的要求。
“是,殿下。”郭英也没有觉得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给两名金吾卫递了个眼神,两名金吾卫便掉头去警告狂奔前来的队伍。
轰隆隆!
可两名金吾卫刚过去,为首的文官一鞭子就抽了过来,怒斥道:“滚开!”
两名金吾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为首的文官便疾驰而过,向着朱棖的车架仅直冲过来。
正好挂着西北风,一时间朱棖的车架处尘土飞扬。
“呸呸呸!”
“阿秋,快关窗户。”
“郭将军,给我将这几个人拦下,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朱棖急忙中关窗户大骂,本来就是土路,对方这么搞就跟站在水坑旁边一辆轿车八十迈疾驰过去,被溅一身水一样,谁能受得了。
车架的密封还是挺好的,关掉车窗之后,尘土被挡住了不少。
“殿下,莫不是这几个人有重要的事情,事情紧急这才冲撞殿下?”阿秋小心的嘀咕。
“再重要冲撞王架,那也是不对的,放心吧,没事。”朱棖淡定的揉着阿秋的小脑袋,让阿秋放心。
只听外面轰隆的马蹄声渐渐停息,人好像已经被郭英给拿下来了。
朱棖便问道:“郭将军,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冲撞本王马车?”
一般情况下,级别大的官员是不可能像这么骑马狂奔的。
所以他很放心。
“郭将军?”
可问完过了一会儿,外面竟然没有半点儿动静,朱棖不由的奇怪嘀咕起来,
“什么情况啊这是,怎么还没有动静了呢?”
说着,朱棖不由的小小的推开了车窗,外面的飞扬的尘土还没有落下来,可这不推开还好,一推开,着实被惊了不少。
只见方孝孺,郭英及一应金吾卫跪在地上,像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朱棖不由奇怪,将车窗完全打开,脑袋探了出去。
就看到一个下了战马,站在他车窗旁,留着一缕黑白相间的山羊胡,双鬓略有斑白,额头有两道山川纹的面孔,迎着车窗笑吟吟的看着他。
“李,李魔……师,师父!”
朱棖被这突然出现的面孔给吓了一跳,虽然这张面孔被尘土污染的土苍苍,亲近之人都未必能认得出来。
可就是这张面孔,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拜见蓝城王。”
山羊胡老头躬身敬拜。
在山羊胡老头后面,还有四张头顶战盔,面容坚毅的面孔,也跟着一起躬身拜道:“微臣拜见蓝城王。”
朱棖已经被李魔头给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没有注意后面的四个带甲将军,再说面孔陌生又土苍苍的没认出来。
“咕噜!”却是侍女阿秋眼睛瞄着准准拉着朱棖就要下马车的急忙小声附耳道:
“殿下,快快快,卫国公邓愈,帐前都尉沐英,临江侯陈德,吉安候陆忠享。”
“哈?”朱棖被阿秋的提示给吓了一跳。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阿秋是母妃和外公给他专门培养的贴身侍女,能通过画像进行人脸识别,第一时间提醒他。
不由认真一瞧,率先将土苍苍的邓愈一眼认了出来。
卫国公邓愈他见过两面。
两次都是在文华殿,文华殿是皇宫诸多皇子读书识字的地方。
有大本堂收藏古今图书,有文华堂聘请翰林院名仕轮流教学,有练武堂和军政堂由兵部参事定期前来教导武艺军事。
而带甲四人不是什么侍卫,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同知大都督府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