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城下,西奥多罗还在咆哮不已,他耗费四百名人力花了半个礼拜才搭起来的射石炮,就这样被“亚美尼亚轻油火罐”给摧毁了。现在上面所有围城的塔楼和营砦都在喧嚣着,火光宛如根巨大的柱子,敌我双方的投石和箭矢往来不绝,“那个可恶的混血杂种守捉官,他根本就是利用这座堡垒为死掉的皇帝复仇,而你们居然还心存幻想这样死硬的家伙会出城投降?”
“请注意您的言行举止,大首长、共治皇帝!”泰提修斯也放弃沉默,首次带着些愤懑提醒道。
两个人便站在营帐前面对这面,争执不绝。
泰提修斯再度主张退还到萨卡里亚河对岸去,他认为如此重要的围城器械居然被敌方单骑给摧毁,本身就代表着不吉利,“如果攻不下安格拉斯堡,我们全部围城阵线都会陷于被动,而敌人新锐援军已近在咫尺了。”
“要撤走也行,但是不是去卡斯塔莫努,要是要回阿马西亚。为什么?因为一旦阿马西亚缺乏足够的军队的话,高文很容易就能发起反攻,将我们的帝国切成两半。”老将军还在那里执拗着大军指挥权的问题,“如果皇帝在卡斯塔莫努需要卫队保护的话,那么米哈伊尔带着宫廷卫队回去便可,泰提修斯将军您则和您的麾下队伍则必须继续与我并肩作战,这样才能避免被高文各个击破。”
“你说得完全对,但我不能这样做。”泰提修斯给出回答,但并没有说明原因,这让老将军更为光火恼怒——即使意见相左,但西奥多罗还保持着军人的本色,他觉得泰提修斯的拒绝是出于不了解局势,便继续解释道——现在我的根据地在特拉布宗、乔治亚(格鲁吉亚),而约翰的基盘则只剩比提尼亚、色雷斯与西部地区,整个帝国“中间狭长薄弱两头重”,链接的枢纽只剩下个阿马西亚,所以现在倾尽全力攻下安格拉斯堡,正是为了扩充己方的纵深急需。“如果高文缓过劲来,集中四到五个旅团攻击阿马西亚并夺取它的话,那我们真的是首尾不顾,要万劫不复了。”
可泰提修斯还是苦痛地重复着那句话,“你说得完全对,但我不能这样做。”
其实老将军不知道他的真正苦衷,因为所有帝国仅剩的菁华都在这个地方,若是只让米哈伊尔的队伍返回卡斯塔莫努的话,新皇帝的安危根本无法得到保障,毕竟米哈伊尔的立场不让人安心。
“你到底想不想获得胜利?一位将军像你这样,难道不耻辱嘛!我也曾犹豫动摇过,但当我答应了妻子玛丽安后,将冠冕戴在头上拔剑出鞘那刻起,加布亚斯就不会退缩。”老将军气愤地一把捽住泰提修斯。
劓鼻将军双肩因为被捽而耸起,丑陋的面目居然笑起来,不知道是讨好还是揶揄,他对老将军答以句突厥谚语,“是啊,这便是天道——它一手捧着王冠,一手拿着圈套。”
他俩的争论刚刚结束,传令就急匆匆来报——高文的援军到来了。
至于数目,足有三万上下。
围城营地上的了望塔上,蒙着袍子举着长矛的特拉布宗农兵,指着安格拉斯堡东南原野处,遮天蔽日般的塔尔苏斯军队,他们的阵势非常强大,好像无边的云彩行走在大地上那般。树立在阵容中央的,是个镶着金银钻石的真十字架,象征着现在主人斯蒂芬·高文在菲罗梅隆决战里的胜利,也象征着他和安娜·杜卡斯现在对君士坦丁堡皇权的挑战。
其实这三万人,只有一万上下是由布兰姆森统帅来的真正士兵,其余大部分是赶来帮忙的塔尔苏斯圣俸或公社农民,暮色里他们举着火把松明,站在外围阵列的后方,以壮声势,恫吓麻痹帝国的围攻军。
安格拉斯堡里还在固守内城的八百名勇士,见到这样激动人心的景象也都士气旺盛,齐声在狭小的城堡内发出了怒吼和欢呼。
援军在距离米哈伊尔营地大约三个古里处立下了阵脚,和援救的目标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