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安娜龇着虎牙,看着还在没心没肺的军械司司长,心念这群工程技师的突兀生硬幽默感有时候还真会惹得她有想把这些人全都阉掉的冲动——但安娜很快冷静下来,她低声对萨穆埃尔法说,“契丹雪的制造工坊,什么时候开始运转的,我怎么不清楚?”
“巴里城送来的款项里,高文殿下始终预留了部分用在上面,作坊在穆特河谷的入口处建造了处,有六百名叙利亚人正在里面劳作着,外在的掩护是保罗派的水力磨坊。”
“又是他和那个黑皮肤的雌狐捣的鬼。”安娜不由得又有点喜悦,又有点怨恨,“明日我要亲自去巡察,叫那个雌狐做好迎接我的准备。还有——契丹雪的配方是绝密,军械司加强门禁和密保,如有技师和工匠胆敢泄露,全家处死。”
入夜后,好奇的两位女御墨官都去了下层的分娩室,去照看寡妇和刚出生的小梅萨迪尼了,毕竟女人对宝宝更感兴趣,安娜没去,独自一人坐在帷幕里的书房当中,看着高文的信:
“抱歉安娜,这么久才对你说契丹雪的事。主要原因是不想造成过大的纷扰,特别是小翻车鱼的嘴巴不严,这封信你也尽量避开小翻车鱼。”这时候,铅封的信文匣子当中滚出来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便是那如盐的“契丹雪”,“现在请你将把它按照我说的,去搁置下。”
看到这里,安娜便看到了眼前的水盆,中间搁着个同样装满水,搀杂些黎凡特蔗糖,接着她拔开了玻璃瓶塞,将契丹雪不断撒入水盆当中,而后神奇的现象出现了,水罐很快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冰冷的雾气缭绕,不久后安娜取出了水罐,将罐口往下面一卡,悦耳的声音响起,罐里的水化为了只有隆冬才有的碎冰块……
第99章 何处之雪
安娜的手指夹起了晶莹的冰块,搁在了嘴唇边,伸出了小小而胭红的舌头舔了下,冰冰的,甜甜的,沁人心脾。以前在布拉赫纳宫里,皇室地窖里也会贮藏从保加尔山峰里运来的冰块,但却不可以和糖混合,那只是用地窖里的低温保存着的,不可能产生诱人的甜味。而契丹雪却能直接把糖水变为冰,这就是它的另外个神奇之处吗?
而后,安娜继续阅读高文的信件:“这只是个小惊喜安娜,但不能把如此宝贵的契丹雪用于制作甜冰上,而是应该制作可以爆燃或发射的‘契丹火’上,后者对于我们的局势才是至关重要的。我先前在瓦良格时,从横渡攸克兴海的新月商人,用重金换来过契丹雪的制造方法(高文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他先前曾和某些工业有很深联系,故而对契丹雪这种东西的过往历史,他自然了解),并且我闲着打猎时,也自制过捕狐狸的契丹火罐。通过你方才用契丹雪制冰的所见应该可以明白,这种东西蕴含在潮湿阴冷的环境当中,比如马厩、鸽笼、羊圈猪圈、鸡舍等,墙壁根部凝结的‘墙霜’,这种东西天花板上也会有,每当到了这里的夏季干燥时节,它们就一层层白花花地从那些霉烂的墙根上泛起。”
这段话差点让安娜呕吐出来,她也稍微明白高文先前始终不告诉她的原因,这种契丹雪制成后看起来很美,但是制作的过程却如此让安娜这个“美学劳动者”(她先前连亚麻园都不想去,因为忍受不了那种臭味)无法忍受,“不光是墙霜,还有厩舍茅厕里那种脏兮兮的盐土,我在先前就让圣俸地产上农民的孩子们,用独轮车把它们收集起来,送到了穆特河谷的作坊当中,在那里这些东西被堆积在一条条的石槽当中,在那里叙利亚人用板锹将它们铲出来,摆入个大桶当中,一层层用塞浦路斯石灰、奇里乞亚草木灰隔开重叠,浇水一层层深漉下去,析出的溶液放入个高木桶里冷却,而后用木箧舀出,倒入生火的铜炉里,再往里面浇入些混入产自女执政官在色雷斯北端的菲凯亚明矾、灰汁和尿——人和牲口的都行——的水(安娜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捂嘴干呕了,特别是她看到了滚落在桌面上的开始溶解的冰块,刚才自己还尝了两口),当然为了更好地祛除杂质,还可以放入产自塞琉西亚和奇里乞亚的芹菜和莴苣,煮沸后明矾和盐会沉淀到铜炉的底部,再将这些溶液重新倒回高木桶冷却,而后再重复如此煮沸一到两次,注入扁平的池中,待到干燥后自然形成了契丹雪……随后就将其按照配方,和硫磺(它们在伦巴第、西西里、叙利亚有很多精练的,根本不值钱,我们很轻松就能得到)、木炭(我们领国北方的山脉富产)搅拌在一起,用石臼捣碎磨细,就形成了契丹火,所以产量不用担心——叫萨穆埃尔法不用焦急,现在调配出两种契丹火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其余的工作待我在塔尔苏斯的事务完毕后,和你团聚再从长计议。
不过安娜,曙光就在眼前,契丹火是远远胜于硝火和守御之火的武器,自古而今,最有威力最狠毒的元素莫过于火,现在我们能将霹雳、风和火混杂在一起使用,那将无往不利,由此带来的恐怕不单单是武器的革新,更有军制乃至时代的风云变换……
附: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还是说好了。安娜,除去墙霜和灰盐土外,还有人、畜生的尿和粪便,乃至他们的尸体都能堆积储藏起来,搁入大池子当中混入石灰翻拌,从而凝结出契丹雪来……”
“喔哦,喔哦,喔哦哦!”颤抖着举着信纸的安娜,急忙跑到盥洗架前,扶着它呕吐起来。
接着,她传来了胖宦官,“明日的行程,我就在外面视察那个作坊好了。”
所谓的契丹雪工坊,就在保罗派靠山靠水的集市边,安娜强露出笑容,坐在肩舆上,外面跪拜了一圈信徒和叙利亚人,女执政官站在肩舆旁介绍,“这道水渠还是昔日卡列戈斯兄弟叛乱时挖出来的防御壕沟,我们将它疏通并垒好石块,在这里架设了水车和水轮——水轮可以带动四根木杵捣碎制出契丹火,而其余的工匠则是用人力做这事,造好混合筛匀的契丹火被放入木桶内箍好,放在最平稳的骡车上运输到米利奥塞法隆野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