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好像都没法交流似的,高文更奇怪,“这不是有炉子吗?”
“炉子和薪火都很贵,这个村子就只有这一处,还是皇帝所有的。”
“那那个人物?”
“皇帝安插在各个乡村的税吏,他们掌管着账簿、表册还有火炉,我们想要吃炉子烧出来的热食,就得交钱给他,他再把这税金缴纳给皇帝。”
听到这话,高文沉默着,将手里的盘子放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或评论,也有点无法直视盘子里本觉得粗糙的食物,在千年后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却都是前人在苦痛和尸骸上的馈赠,哪怕是个微不足道的火炉——这些村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吃着冰冷如铁的生食,从事着最艰苦的劳作,还要忍受着皇帝税吏的盘剥,连烧个炉子吃个热食,都要赔上一个月乃至两个月的劳动报酬。
彼得猫着腰,看着他,仿佛把他看透似的,“继续吃,吃光为止,我们是要回报村民的,我已经说过,要给村庄里的小教堂画壁画,还要给他们画些木板画,用作庆典的圣像。”
“我能做什么?”
“去买颜料,还要砍出合宜大小的方形或圆形的木板。”
“唔……”高文答应后,便埋着头,继续吃,直到把盘子吃得精光溜溜为止。
第8章 税吏菲奥比斯
这个村庄的小教堂与其说是教堂,勿宁说只是个砖木垒造起来的,如窝棚般的礼拜房,接下来两天里,彼得就像个最最专业的画师和泥瓦工般,坐在临时搭建的脚手架上,浑身沾着泥灰、白垩在黑洞洞的里面,眯缝着眼睛,忙乎着,他首先得在上面用藤条勾勒出“区域”,随后再用素笔画出人物和场景的线条,最后再用颜料上色,“大约没有两个礼拜是无法完工的。”
高文脱去了铠甲,穿着夹袄,举着斧头、在小教堂外面泥泞的场院上,奋力地将一根圆木,劈成不同的木条,再粘合成一个带框的方木板,还要用笨重的刨子将其推得平滑,因为马上在其上,彼得要用“淡彩”绘制圣像的。
许多村民都前来围观,还有人里里外外地协助帮忙,这个年代的人,特别是农民,虔诚的热度是惊人的,他们许多人不知道从自家茅舍的什么地方,还竭尽所能掏出了一枚硬币,一个鸡蛋或者一小袋盐,堆放在小教堂的壁柜上,请求高文和彼得拿去换取价钱不菲的颜料和芦苇管笔。
还有许多人,在长老的带领下,在那个税吏的砖石院子前请愿——整个村落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居住如此“奢华”的居所,但是这位叫菲奥比斯的,还在埋怨该死而恶劣的条件,并说他这是全心全意为皇帝服务才情愿在这个鬼地方呆着,整理土地和账簿,收取税金,他希望早点积攒好俸金,而后就渡海去塞萨洛尼基城的法律学校深造,接着他就能在都城大展拳脚,平步青云,因为他现在就得到了帝国凯撒麦考利努斯大公的青睐——“两位布道者干着这么光荣而艰苦的活计,我们希望能每隔三日,使用炉火给他们做顿热食。”穿着皱巴巴瞻礼服的村长老,低声下气地站在坐在记账桌前的菲奥比斯。
“那两个人哪来的,我的朋友们?”菲奥比斯把笔搁在了小架子上,而后用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自己修建漂亮的,沾满细面包屑的胡须上,低声而甜美地质询到。
“是罹难的朝圣者,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