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说得斩钉截铁,他的手指,却忍不住将《治军纲要》迅速翻开,目光也移了过去,唯恐看得不仔细,无法分辨此书真伪。
只见,纲要第一页上,赫然写道,“夫练兵者,炼其体魄,壮其精神也!使其知荣辱,明号令,辩金鼓,识礼仪,见强敌不乱于心,闻小利不乱于行,而后列阵接战,则进退有序,无坚不摧……”
字写得颇为潦草,遣词造句也算不上齐整。但每一句话,都令符彦卿的脸色一变再变,两耳于无声处,听得惊雷滚滚。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震撼,他的快速向后翻动,越看,越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分毫。待看到后半部的选士篇,竟忘记了身边还有外妻子和婢女,直接大声开始朗读,“夫军中之士,勇武且敢于担当者也。可谓之为军中之胆。必精神力貌兼收,且肯严格遵守号令者,方可入选。宁缺毋滥。武艺差可以教之,力气差可以养之,唯精神差且无服从之心者,不经十年调教难见其功。而两军接战,纪律严明,战阵整齐,进退严守金鼓旗帜者,胜者十之八九。未战先乱,士卒踊跃,各不相顾者,纵得一时之先机,亦难将其维系持久。三鼓之后,强弱之势立转……”
“轰!”仿佛有道惊雷,又在脑袋里炸开。符彦卿身体晃了晃,声音戛然而止。
作为手握重兵的地方诸侯,哪个不希望自家麾下掌握者一支虎狼之师?而这些年来的战斗经验却清楚地告诉他,眼下无论是郭威手中的禁军,高行周手中的白马精骑,还是自己麾下的符家子弟,都只是用来对付普通山贼草寇的二流货色。真的遇到硬茬,便会被打得原形毕露!
所以,自银枪效节军被李嗣源糟蹋之后,同等数量的中原军队再与契丹人交手,就有败无胜。想从契丹人手里赢下一场,中原军队往往得出动对方的三倍,甚至五倍到十倍!而兵马越多,对粮草辎重的需求越大。万一契丹人再遣一支偏师绕路于中原军队身后,断其粮道。则最迟不出三个月,中原军队肯定要一溃千里!
耻辱,内战内行,遇到契丹人就成了窝囊废。这,不仅是后唐、后晋乃至后汉皇帝的耻辱,也是所有中原将领的耻辱!符彦卿这辈子,不是没想过雪耻。却苦于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雪起。而今天,郑子明的《治军纲要》,却让他终于看到了努力的方向和希望的曙光。
“阿爷,这两个小册子,对咱们符家有用么?”见父亲不出自己意料被震住,符赢笑了笑,走到桌子另外一面,轻轻坐好。春葱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咚,咚,咚咚咚咚……”
“呼——”符老狼艰难地将目光从《治军纲要》上挪开,长长地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气。“怎么,怎么可能没用。咱们,咱们符家如果能早点得到,得到这两册书,不,只需要《治军纲要》便足够了,就可,就可,呼——”
说着话,他又长长地吐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所有遗憾,都吐到空中一般。
“就可什么?阿爷?”符赢眼睛微微一亮,停止磕打,笑着追问。
“算了,不提了!”符彦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苦笑着摇头,“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我欺!这两份礼物,对咱们家太重要了,为父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但是,你切莫漫天要价才好!”
“阿爷,看您说的。我怎么着也姓符!”符赢看着符彦卿的眼睛,轻轻摇头,“其实,太子根本没让女儿我向您提任何要求,只是,女儿我不想咱们符家被人说只进不出,所以,所以想跟您老商量一下,能不能,能不能在今年秋末,给朝廷上一道表,陈说郑子明治河和为国守土之功?”
“啊,就这点儿事情?”符老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本能地反问出声,“你们夫妻两个,不需要为父表态支持?”
“您是我的父亲,表不表态,其实都一样!”符赢笑了笑,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