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沧州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当世大贤,也不是什么儒林名宿。而是踏踏实实肯干活的人。能够将各项政令,不折不扣执行到底的人。只有将内耗降到最小,将空谈声降到最低,大家伙儿才能以最快速度积聚起力量,才有资格去图谋将来。
否则,哪怕郑子明本人的名声再好,手底下再“群贤毕致”,到最后,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
少年人脑子里,比老一辈少了许多经验世故,同时,也少了许多条条框框。而眼下的沧州刺史衙门,所有核心人物的年龄平均起来还不到二十岁。所以,当郑子明和潘美商议决定了新的治政方略之后,几乎没遇到任何阻力,就被推行了下去。
最开始,自然磕磕绊绊,甚至让郑子明在士林中刚才好转的了一点儿的风评,又迅速变得漆黑如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刺史衙门的办事效率,却一点比一天高了起来。老百姓对官府的观感,也一天天持续变好。
特别在夏粮入库之后,因为不必被乡绅从中间再剥一层皮,百姓们落在手里的粮食比往年明显增多。而府库里头收到的粮食,也比往年上涨了一大截。这令士绅们的话语,变得愈发没有说服力。而临近的其他几家弱小诸侯,通过细作的眼睛看到了沧州的变化之后,也开始对治下的豪强们跃跃欲试。
“这时候,你就该出去多转一转了。让底下人看看新上任的刺史大人长啥样?到底是不是每天都要吃活人心肝下酒!”潘美是个非常合格的军师,当民间的舆论刚刚开始转向,就立刻提议郑子明趁机收拢人心。
郑子明连续数月来日日与案牍为伴,也觉得甚是无聊。听潘美说得在理,便命令底下人立刻去安排出巡。
赵匡胤和韩重赟、杨光义哥几个,已经离去多时。陶大春、李顺儿、陶勇、郭信等人又忙得脚不沾地儿。所以说是出巡,实际上却只带了长史范正、司马潘美两个,以及一队亲兵同行,规模跟昔日某个公子哥出去踏青仿佛。
在沧州地方上,郑子明这个刺史兼节度使的大名,原本可以止小儿夜啼。百姓们早就从士绅宿老嘴里,听说了他谋财害命,贪赃枉法,抢男霸女等诸多劣迹,恨不得老天爷打下闷雷将此人活活劈死。
然而,随着永业田和桑麻田分到了手,家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百姓们心中,对乡绅宿老们的话,就打了个对折。待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凶神恶煞,只是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后生,虽然长得虎背熊腰,却跟谁说话脸上都带着笑,顿时,乡绅宿老们的谎言,便彻底“真相大白”。转过头,父老乡亲们纷纷带着负疚的心情,竞相说起刺史大人的好处来。
潘美通过细作了解到了最新舆论情况,立刻着手安排心腹假扮成贩夫走卒,推波助澜。结果郑子明才把治下的几个县城巡视了一半儿,名声就已经彻底掉了个。由生吃人心的凶神恶煞,转瞬变成了乐善好施的善财童子。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郑子明对趁机收拢民心的安排没什么抗拒,但对于谎言造神,多少却有些抵触。趁着混在百姓当中的细作还没有演砸,小声向潘美质疑。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潘美心里,却有些得意,用马鞭指着道路两旁朝着刺史仪仗作揖的百姓们,笑着说道:“只要巡视完了这一圈儿,从今往后,咱们就算彻底在沧州扎下了根。日后即便偶尔犯下一些过错,也会被父老乡亲们当成是底下人背着你干的坏事儿,与你这个刺史大人没任何关系。”
“然后我就可以借你们的人头一用!”郑子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点评。
比起做一名诸侯,他发现自己其实更适合做一名将军。至少,领兵打仗时,心里头不用琢磨这些所谓的帝王权谋。
“如果现在就主动出击……?”当某种念头一生,便立刻如春天的野草一样疯狂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