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姓郑的,你把潘某当成了什么?”潘美听得两眼发直,半晌,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对方,又羞又急。然而有李顺儿在场,他又拉不下脸来认错儿。只好通过大声咆哮,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潘某岂是那为了功名富贵,就弃友不顾之人?况且那契丹狗贼,不日便会再度杀上门来。潘某岂能,岂能在此时独自离开?”
“军,军师!”还没等郑子明接茬儿,李顺儿却又愣头愣脑,出言反驳,“那两个家伙,未必还有脸来吧?且不说大人今天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即便他们恩将仇报,各自把麾下弟兄丢了个精光,谁还敢再把兵马交到他们两个手上?”
“不懂就不要多嘴!”潘美将眼睛一瞪,顿时把李顺儿吓得又藏回了郑子明身后。“此番辽兵南下打草谷,多日来几乎未折损一兵一将。偏偏在李家寨这里两营人马全军覆没。消息传开去,那领兵的主帅岂不是颜面尽失?如果他得到消息之后不立刻兴兵报复,对军心、士气,又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所以,你等着瞧,辽兵非但会来,并且若来,肯定就不再是区区两、三个营头!”
“啊——”李顺听得心里头一紧,缩着脖子再也不敢胡乱开口。
郑子明却笑了笑,淡然道:“无妨,仲询,你尽管走你的。辽兵即便来了,我也有把握应付得过去。这么冷的天气,想把各支分散开劫掠的队伍重新纠集到一处,又谈何容易?况且辽兵已经过河小半个月,大汉国的朝廷做事即便再拖沓,多少也该要点儿脸面!”
“你不用说了,潘某绝不会走!”潘美把脖子一梗,横眉怒目,“至少不会现在就走。”
唯恐郑子明得意,话音未落,他自己又快速地补充,“潘家寨,就在你巡检司旁边。你若是被辽人给灭了,我家怎么可能不受池鱼之殃?潘美留下来,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我自家寨子里的父老乡亲。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糊涂,连累得他们也被辽国人当草谷给割掉!”
第七章 劲草(二)
两日后,定县东北白塔寺。
“如此说来,那李家寨,至少有正兵不下两千?”契丹军主(都指挥使)萧拔剌眉头紧锁,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不信,一个字都不相信。帐下两个自称死战脱身的家伙,从头到脚除了几处冻疮之外,其他半点儿伤痕都没发现。所以那一仗最大的可能,便是两个家伙轻敌大意,先遭到了对方的伏击。然后就被吓破了胆子,直接弃军潜逃!
但是,萧拔剌却无法将自己的判断公之于众,并命人将帐下趴着的这两个胆小鬼推出去斩首以正军法。
这两个胆小鬼虽然不争气,身体内却流淌着幽州韩氏的血脉。而那南院枢密使韩匡嗣虽然是个汉人,却是术律皇后的义子,并且自幼便跟现今大辽皇帝相交莫逆。最近还在剪除大将军耶律留哥的政斗中,居功甚伟。得罪了韩家,甭说自己这小小的军主会吃不了兜着走,即便大将军萧兀列,弄不好也得去祖州去数绵羊!(注1)
所以明知道两个胆小鬼在撒谎,萧拔剌却依旧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且还得尽量帮忙将二人的谎话补圆,以免身边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忽然跳出来揭开真相,令自己进退两难。
好在两个败军之将胆子虽然小,心思却足够活泛。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回护之意,立刻磕了个头,相继大声回应:“末将,末将在当时好像还看到了另外一支人马的旗号,带兵的将领好像是个复姓。呼,呼延……?军主恕罪,当时天色已经擦黑,末将未能看得太清楚!”
“是呼延,绝对是呼延!末将可以拿性命担保,那呼延琮狗贼派人参与了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