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吞回了肚子当中。有自己在,自然能压得住常思,压得住郭威和史弘肇,而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以承佑的年青与冲动,怎么可能斗得过一群老狐狸?
况且常思为了报答石重贵当年的善待之恩,居然连自己都敢骗。将来等承佑做了天子,以他的老谋深算,再加上他与郭威、史弘肇等人的交情,怎么可能会把承佑放在眼里?
“陛下连杜重威这种军中老将都能放过,又何必在乎一个手无寸铁的黄口小儿?”隐隐地感觉到了刘知远又开始犹豫,却不知道具体原因。郭威斟酌了一下,低声劝谏。“况且克功所求,只不过是让那石家小儿不死。将其接回来,高官厚禄养在汴梁,总好过流落民间,让某些人天天惦记着。”
“嗯,汝言甚是!”刘知远看了一眼郭威,敲打着桌案缓缓坐下。心中兄弟情义,迅速让位于帝王权谋。常思如果重归朝堂的话,苏逢吉、李业等人肯定不是对手,自己刚刚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新老平衡就会再度被打破。所以,就必须在众多老臣当中,再挪走一个人,以免老臣子们的势力尾大不掉!
正冥思苦想,该把哪个老臣与常思调换一个位置的时候,忽然间,外边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跟着,国舅李业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不待刘知远发火,噗通趴倒于地,大声哭嚎:“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子,太子他,他薨了!”
“你,你说什么?”刘知远腾地一下从帅案后蹦起,双目圆睁,手指李业,身体来回摇晃。
“二皇子派人送来急报,太子,太子承训,薨,薨了!”国舅李业双手扶地,眼泪鼻涕滚滚而下。
“老天——!”刘知远仰面大吼,声音悲愤而又凄凉。短短一个下午,经历了失望、恼怒、大喜和大悲,他的心脏再也支撑不住。猛然间嗓子眼儿一甜,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嘴巴喷涌而出。
“陛下节哀!”大将郭威见势不妙,赶紧一个纵身跳过帅案,双手将刘知远紧紧搂住。哪里还来得及?只见大汉天子刘知远双目紧闭,面如死灰,身体如剔除了筋骨的烂肉般,缓缓瘫软。
“姐夫——!”国舅李业也大声悲鸣,连滚带爬凑上前,双手搬住刘知远的肩膀左右摇晃。还没等用上力,已经被郭威一脚踢出了半丈远。
“来人,包围中军帐,不准走漏任何消息!有敢动摇军心者,诛族!”枢密副使郭威,此刻终于露出了几分悍将模样。瞪着通红的眼睛,厉声喝令。
“郭将军?是!”听到动静冲进中军帐的亲兵们先是一愣,旋即齐声答应。
“不要都去,留下几个人听令。火速去请太医,国舅积劳成疾,吐血晕倒,让他们赶紧过来救治!”郭威双手将刘知远横抱在胸前,绕过帅案,用脚狠狠踩住国舅李业,“让杨相,王相,还有三品以上文武,速速来中军议事。就说赵延寿死了,我军需要立刻改换战术!”
“苏逢吉,你莫走。去安排个可靠的人,入城劝杜重威投降。就说赵延寿已经被辽国卸磨杀驴,他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去北方打听。皇上给他五天时间,如果五天之内,他肯献城投降,只夺兵权,不杀一人。他的官爵也可如旧,子孙亲朋皆不受任何牵连!”
第八章 麋鹿(一)
北风卷地白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