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更远一些的位置,其他各营各寨的绿林好汉们,很快也通过众口相传得到了消息。尽可能地收拢各自麾下的喽啰,追赶呼延琮的脚步。
宁子明、韩重赟与杨光义三人虽然奋力追杀,但毕竟各自所带的兵马有限。周围的地形又过于复杂。因此杀着杀着,身边就再也找不到成建制的山贼。只能见好就收,一边整顿队伍,救治自家伤号。一边派出弟兄在营地周边范围内四下搜索,将那些装死和溃散的山贼们先赶到一起集中看押,然后等待与大部队汇合。
饶是如此,被他们抓到的俘虏,也有六七千人。并且其中绝大多数浑身上下连根寒毛都没被伤到,只是吓破了胆子,腿软脚软,走不动路而已。
“就这儿怂样,还好意思当贼?!”杨光义麾下的弟兄今晚折损颇多,看到此刻俘虏们一个个闭目等死的窝囊状态,肚子里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拿着刀鞘朝着几名头目打扮的俘虏狠狠抽了数下,大声讥讽。
挨了打的土匪头目不敢反抗,只是抱着脑袋大声求饶。杨光义见此,愈发觉得自己麾下的那些弟兄死得不值,于是乎,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数分,一边打,一边咆哮着数落:“现在知道求饶了!先前围攻营寨时的本事呢?都哪去了?瞧你们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干点儿啥不好,偏偏就去当贼!贱骨头,一群贱骨头,死了之后都没脸去见祖宗!”
“要是能有正经事干,谁会上山啊!哎呀,军爷,手下留情,我们是逼不得已啊!”土匪头目挨打不过,倒在地上,打着滚儿自辩,“从王屋山到潞州,谁曾见过官府啥模样?上了山,好歹还能混口太平饭吃,不上山的,早被人家给活活欺负死了!”
“军爷,您是有吃有喝,不知道咱们的苦。平头百姓但凡有条活路,谁愿意当贼啊!可你种十几亩地,平素给庄子交,给山寨交,给族里交,剩下的连肚子都填不饱!自个儿好歹上了山,家里人还能少交几斗,庄头也不敢过分欺负!”
“是啊,军爷。土匪好歹能给个公道,官府几曾让人有过指望……”
“军爷,这地方打小的记事儿起,就从没见过官府啥模样啊!”
“军爷……”
四下里,顿时悲鸣声不绝于耳。俘虏们自认为难逃一死,趴在地上,大放悲声。
杨光义听了,心里头顿时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瓶,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作为隶属于汉王帐下的一名将门之后,他清楚地知道,泽潞两州这个大土匪窝的来龙去脉。
想当年,后晋朝廷不是没有力量恢复这里的秩序,可每一次努力,都必然被汉王暗中破坏。汉王刘知远也不是没有办法将泽潞二州纳入掌控,只是如此一来,他的势力范围就要直抵黄河北岸,必然将触到南岸汴梁的逆鳞。
连续十数年,朝廷与地方藩镇明争暗斗,彼此间损招迭出。谁都没曾考虑过,泽潞两州的百万黎民!在官府政令连府城都出不了的情况下,试问那些百姓,被豪强们逼得走投无路之时,不求土匪前来主持公道,还能指望谁?而现在,又有谁脸那么大,能指责百姓们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偏偏上山去做贼?!
“反正,反正当土匪肯定不行!即便以前行,今后这条路也走不通了。现在是大汉不是大晋了,汴梁刚刚换了皇上,以后泽州和潞州,也换了常公前来做主!”皮鞭僵持在半空中,心神恍惚了好一阵儿,杨光义好歹才重新振作起来,硬着头皮强调。“你等也不必太害怕,只要手上没有沾着人命的,常公必然不会过分为难你们。这点我敢保证,当初在潞州,他老人家就没为难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