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连串手段使出来,大辽国的新政,终于畅通无阻。皇帝的权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必国力会越来越强,军力也会蒸蒸日上。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最近两年之内,契丹兵马已经没有大举南下的可能。
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辽国邺都留守,汉奸杜重威身恶贯满盈的时刻,已经指日可待。全天下的有识之士们,如今已经不再关心邺都城能不能被汉军攻破,而是开始关心,邺都被拿下之后,汉军的剑锋,将指向何方?
想当年,石敬瑭为了当儿皇帝,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令中原彻底失去了北面屏障。而契丹人,却可以居高临下,将中原形势一览无遗。只要得到机会,就可以纵马长驱直入。
如今大汉取代的大晋,汉帝刘知远又算是一个难得的雄主,麾下郭威、史弘肇、慕容彦超、高行周,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名将,再加上符彦卿、折从阮等英雄豪杰的鼎力相助,燕云十六州,至少能收复八到九个吧?
举头遥望北方,不少有识之士心中默默地想。
即便不能收复十六州的一半儿,至少蓟、涿、蔚、应这些靠南的州县,能收归版图吧?要知道,滹沱河以南,就很少再产良马。没有良马则无精锐骑兵,没有精锐骑兵,光凭着步卒的两条腿儿,大汉国就永远只能采取守势,很难与契丹人以攻对攻。更不可能遣一如李靖般的良将,奇兵突入上京,彻底解决边患问题。
整个秋季,黄河两岸,大江南北,成千上万双眼睛,都盯着邺都周围方圆百里的范围,盯着大汉天子刘知远和他的麾下的精兵强将,猛士良臣。谁也没留意到,就在大伙把目光都放在邺都附近的时候,有一哨兵马,悄悄地从潞州开往了泽州。
总计只有三千人,其中一大半儿,都是刚刚被收编没多久的庄丁。领军的主将韩重赟,是个刚刚籍籍无名的小将,他的左右两个臂膀,杨光义和宁子明,更是平庸至极。甚至许多绿林好汉和泽州地方豪杰们的耳朵里,从来就没听说过二人。更不认为,三个连寒毛都没长齐的娃娃,能折腾起多大的风浪来!
韩重赟和杨光义、宁子明三个,倒不觉得自己此番领兵南下,有多重任难负。临行前,常思曾经亲自给他们三人面授机宜,到了泽州地界之后,以怀柔安抚为主。对于肯主动合作的地方豪杰,乡贤士绅,就海纳百川。至于豪杰与乡贤们以前在地方上所做下的诸多恶行,暂时也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待泽潞两地的大局完全稳定下来,再慢慢清算不迟。
有了常思的这几句交待,三人当然不敢多生事端。一路上,完全以拉拢为主,只要庄子、堡寨肯送上食物和清水,并且答应按期补足最近三年所拖欠的赋税,就过门而不入。只有对方实在冥顽不灵,才会主动发起进攻。即便将庄子攻破了,也很少杀人立威,只是在拖欠的税赋以外,再令庄主们多缴纳一份钱财劳军而已。
如此一来,此番领兵南下,宣示治权的意味,远远大于军事惩戒。因此,遇到的抵抗非常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特别是当最初发起抵抗的两个堡寨,不到半天即宣告失守之后,剩下的田庄堡寨,立刻就变得恭顺无比。没等大军开到门口,庄主就已经带着亲随恭迎出五里之外,劳军的猪羊美酒,每次一送就是十几大车。
无硬仗可打,行军宛若郊游,慢慢地,将士们心里头就都起了懈怠之意。特别是骑军指挥杨光义,终日闲得百无聊赖,无论看到谁都不顺眼,巴不得激怒对方,跟自己好好打上一架,以解骨头之痒。
“实在没事情做,你不如去操练操练你手下的弟兄。”见不得杨光义这幅疲懒模样,第一次单独领兵执行任务的韩重赟找了个机会将他叫到身边,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同样是骑兵,你的第一都还以老兵居多,却远不如子明的第二都军容齐整。此行虽然……”(注1)
“他那是银样镴枪头,好看不中用。”没等韩重赟把一句话说完,杨光义立刻将嘴角撇到了耳朵上。“况且骑兵作战,所凭全是一个野字。如果像步卒一样,老老实实地结阵,规规矩矩地行军,野性就全磨光了。见到敌人,还打个什么仗。直接弃了坐骑,跪在地上等着别人割脑袋便是!”(注2)
这番话根本就是强词夺理,气得韩重赟连连皱眉。刚想拉下脸来再说上几句,杨光义却将战马缰绳一抖,大声补充,“不信你看那契丹人,什么时候讲究的列阵而战?那些草原来的蛮夷,几曾又管过什么军纪军容?可同样的五百骑兵,大晋朝的和人家契丹的遇上,立刻崩得比干树叶子遇到大风还快。什么阵势,什么队形,一刹那就全都忘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