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骑兵军阵继续前推,速度算不上太快,却从不做丝毫的停滞。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家将和庄丁们组成的步骑大阵,像晚春的残雪遇到烈日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迄今为止,没有人主动上前迎战。即便偶尔一两簇挡在路泽骑兵战马前的,也是因为躲避不及,或者坐骑被吓得四蹄发软。骑兵们只是随便将手中漆枪朝前方递了递,就将这些障碍物彻底清理干净。随即,马蹄从尸骸上践踏而过,溅起一串串耀眼猩红。
“这,这,这……”被骑兵们抛在身后一百七八十步远,一众刚刚回过神来的团练将士们,个个张大嘴巴,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们的金主和乡亲,正在他们眼皮底下被常思屠戮。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拯救,抑或从背后给常思等人干净利落一击。
如果他们蜂拥而上的话,凭着人数优势,未必不能将常思和其麾下爪牙全歼。至少,也能重创对方,让刘老大等金主,从容撤离战场,然后寻找机会卷土重来!可他们毕竟是朝廷的团练,朝廷兵马,而常思,却是朝廷任命的泽潞节度使,他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方大人,方大人,到底怎么办,您倒是给个话啊!”有机灵者迅速向团练使方峥身边围拢,哭泣着催促他替大伙做出正确选择。
凡事都需要有人带头,只要带头人出马,大伙就可以一拥而上。并且过后即便朝廷追究,也是带头者被推出来挡灾,其他人借助法不责众的传统,继续快乐逍遥。
“介,介,介……”团练使方峥一着急,满嘴地道山西味儿喷涌而出。于情于理,他现在都应当站出来振臂一呼,带领麾下将士们“剿灭”发了疯的常思。但是,杀人容易,灭口却难。
即便常思再不受刘知远待见,他也是大汉朝的朝极品重臣。无论杀了他,还是重创了他,都无法保证消息不传到汴梁。而万一几大节度使兔死狐悲,群情激奋,刘知远为了江山社稷,就必须找出一颗人头来承担所有罪责。
刺史王怒被韩重赟和杨光义两个小杀星给挟持了,可以算作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于是乎,怎么看,怎么适合用来善后的人头,都长得和他方峥脑袋上这颗差不太多。
“方大人,方大人,我等都唯您马首是瞻!”,就在方峥一犹豫的功夫,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各曹参军,团练中的主要将领,都纷纷围拢到他身边,每个人都手按刀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在闪闪发光。
“呃——!”猛然间,想起刺史王怒出城后,反复交代自己去设法让庄丁们放下长兵器和弩弓,以及冲突刚起就被韩重赟和杨光义两个封住了嘴巴的事实,团练使方峥再度不寒而栗。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刺史大人没有说话,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团练使出头!“整,整队!全体整队待命!”扯开嗓子,他发出悲鸣般的叫喊,凄厉沙哑,就像一只被虎狼盯上的野鸡。“原地待命,谁也不准轻举妄动!谁轻举妄动,就是谋反!咱们今天,最好两不相帮!”
“什么,两不相帮?”司仓参军王琢,司户参军李大用,司田参军许旺等人,手按刀柄,怒不可遏。这绝对是一道乱命,身为地方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常思这个外来户,在距离潞州城只有五里的处胡作非为?
然而,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同僚,司法参军吴楠,司兵参军钱守礼等人已经拔出一半儿的横刀之后,心中的愤怒立刻化作了一摊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