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越是摇尾乞怜,刘知远越觉得他面目可憎,撇了撇嘴,冷笑着道:“明宗皇帝英雄一世,眼睛里头哪容得下你这么个窝囊废!他的陵墓,今后朕自然会去寻李家旁支来守,无须你再上门给他添堵!”
说罢,右手稍稍用力,就准备拔出佩剑来,将此人亲手处死。中书侍郎兼同平章事杨邠在旁边看到,连忙用手掩住嘴巴的发出了一声清咳,然后向前追了两步,用极低的声音劝谏:“陛下,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宜在皇宫内见血。况且此子虽然忤逆不孝,对我大汉来说,却并非毫无用途!”
“这种废物,留着何用?”刘知远眉头轻皱,握在剑柄上的右手开开合合。
他之所以急着杀掉李从益,首先是因为觉得眼前这家伙实在给后唐明宗李嗣源丢人。其二,也是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否则,哪天万一有人又把此子推出来,以后唐的旗号蛊惑天下,他刘知远的大汉,少不得还要经历一番动荡。
作为刘知远多年的心腹老臣,杨邠当然能猜测到自家主公的意图。然而,他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大汉首辅,就得先从国家利益考虑一件事,而不是主公的喜好。因此,明知道刘知远肚子里已经有了怒气,依旧笑着补充,“微臣听闻,萧翰将他硬推上皇位之后,曾经冒用契丹国主耶律重光的名义,传旨给杜伏威、李守贞、符彦卿和高行周等人,命一众节度使效忠大梁。而一众节度使当中,除了符彦卿当场翻脸,将传旨钦差乱棍打出之外,其余众人,都收下了伪旨。如今群雄当中,只有高行周一人愿意皈依大汉。若是让此子公开向主公献一道降书……”
“我愿写降书,愿意给杜伏威他们几个下旨,让他们也归顺大汉!”话音未落,李从益已经恍然大悟。弯下腰去,不停地以头抢地,“只要陛下饶晚辈一命,陛下无论吩咐晚辈做什么,晚辈都肯答应!”
“李从益,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跟在李从益身边的众妃嫔当中,有一个实在听不下去,站起来,大声呵斥。
她长得修身长腰,先前跪着时就已经比李从益高出了大半个头。此刻站起来,更显纤细挺拔。刘知远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撇了撇嘴,冷笑着问道:“你又是哪个?尔夫已经成了亡国之君,这里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他本事不如你,守不住自己的江山。为社稷殉葬,乃理所当然。而你既然已经赢了,又何必不拿出些天子气度来,早点给他个了断?没完没了地折辱人,算什么英雄?!”那女子既然站了起来,想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对着刘知远轻轻蹲了下身,同样冷笑着回应。“至于本宫,乃辽州刺史之女孙。陛下既然记得唐明宗,应该也知道银枪效节军!”
“你,你是银枪王建及,王将军之后!”刘知远微微一愣,旋即佩服之意涌了满脸。“既然是故人之女孙,你出宫还家便是。朕与王公曾经有过袍泽之谊,不敢慢待他的后人!”
“我既然已经嫁与了他,又穿过了这贵妃袍服,当然应该与他患难与共!”女子看了看趴在地上做俯首帖耳状了李从益一眼,目光里又是绝望,又是爱怜。“还请陛下念在与吾祖的袍泽之谊上,不要让外子再受折辱!”
“啊?好说!好说!”刘知远大吃一惊,退开半步,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打自己的左手掌。“苏尚书,朕刚才的话你可听见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先带他们夫妻几人下去写降书和圣旨。然后,过些日子朕再决定如何安置他们!”
“臣,遵命!”新朝刑部尚书苏逢吉立刻快步上前,躬身施礼。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李从益喜出望外,带着其余嫔妃,不停地给刘知远叩头。
唯有先前站起来的那个女子,知道全家人被榨干了利用价值后,终究难逃一死。轻轻叹了口气,赶在汉军兵卒围拢过来之前搀扶起了他,跟在苏逢吉身后,踉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