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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林总总,类似的传言不胫而走。甚至连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他给韩重赟包扎伤口的一些底层十将和兵卒,都煞有介事地跟周围的人宣布,“嗯,就是!当时我们都看到头上的天都变黑了,阴气逼人。心想糟了,肯定是阎王爷派了鬼差来勾少将军的魂儿了!但二皇子把横刀就往空处那么一挥,你说怎么着……?”
“怎么着?”临时架起的篝火旁,其他兵卒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满脸紧张地捧场。
“只听当啷一声。”如同戏台上的优伶一样,说故事的人把眼睛微闭,右手五指做握刀状一起朝火堆虚劈,“横刀明明什么都没砍上,就自己断成两截。紧跟着,我们大伙儿就觉得头顶上一亮,阳气顿时就回来了。”
“嘶——”听众们一边倒吸冷气,一边用眼神偷偷朝着二皇子身边打量。都希望能看出这凤子龙孙身边的护驾神灵,到底藏在哪里,长得是何等模样?
一不小心就成了“半仙”的小肥,当然不可能冲到一座座火堆身边,对着每个编纂故事的人解释,自己肯定没有神明护体,更不是什么狗屁二皇子。自己就是一个私人堆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如果不是当日瓦岗寨几个当家发了善心,尸体早就喂了野狗,怎么可能贵不可言?!
他也不可能去抱怨,大伙故意将自己架在火堆上烤。那些编故事的厮杀汉们,只是闲极无聊才找点乐子缓解旅途疲惫而已,没有任何恶意。更不可能包藏着什么祸心。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现在极力推崇的二皇子,实际上是个西贝货。
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一群,没有杨将军和郭长史所具备的那种眼力和心机。想不到随口编造出来的故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更想不到,大伙一路上名为保护二皇子,暗地里还承担着随时准备杀人灭口的任务。他们甚至想不到,汉王刘知远将花费这么大力气“二皇子”接到太原,不过是欲“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家汉王是程婴杵臼那样的千载孤忠,而二皇子注定在将来某一个时刻,会成为如同戏文里的赵武子那样,奋祖宗之余烈,重整大晋江山。
地位越来越尴尬的小肥,没有勇气去指责身边这群质朴的厮杀汉。也没有能力,去查找到底是哪个在背后推波助澜,试图将自己的二皇子身份彻底钉死,让任何人都做不得半点儿更改。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身边正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越来越危险。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是,找到整个事件的最初作俑者,提醒后者及时出手去解决麻烦。
找了个恰当的机会,小肥把武英军长史郭允明拉到僻静处,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担忧。后者比他阅历广,也比他更懂得权谋,应该能看出来,眼下流言传播得越离谱,将来的局面恐怕就越难掌控。
谁料郭允明却一改前几天杀伐果断模样,而是如同被丈夫抛弃了多年的怨妇般,冷笑着向他拱手:“殿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先通过韩重赟,交好他岳父常思。而后再于军中拉起一般铁杆死忠。将来在汉王面前,您只要把真实身份一亮。即便不能如前朝德宗陛下那样中兴大晋,至少也能像懿宗陛下那般,逍遥快活一辈子!”(注1、注2)
“你胡说些什么?”见了对方不阴不阳的模样,小肥急得直跺脚。“我这二皇子是不是真的,你还不清楚么?如今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要是哪天露了馅儿,我自己不过是一死而已,他们,他们又是何等无辜?”
自己不过是一死,而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照理儿就不该怕第二次。这,是少年人先前勉强能保持镇定的原因。那时,他所需要考虑的,仅仅是用自己的小命儿,给余斯文、李晚亭瓦岗众换条生路,并且让韩重赟替自己出头的义举不会受到追究。而现在,此事却把越来越多原本不相干的人给牵连了进来,万一日后出了纰漏,他真的不敢想象在刘知远的盛怒之下,大伙当中有几人能逃离生天?!
然而,着急的却仍然只是他一个人。郭允明听了他的解释,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地冰冷。只见此人再度躬下身体,长揖及地,“二皇子殿下,您就饶了微臣吧!微臣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当初不该拿别人的性命来要挟您。可您老人家如今已经平安脱离险境了,一路上也把微臣给耍了个团团转。您老人家马上就要登基了,就不要再跟微臣这个小小的武英军长史计较了吧!微臣求饶,求饶还不行吗?”
说着话,连连俯身行礼,苍白面孔上,写满了无奈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