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的弩手们把手中的强弩尽可能地斜向上举,以求一个能射到最远的仰角和抛物线,而投石车手们也尽量挑那些小的,碎的石块,以求每下投石的距离能达到最远,随着各自的指挥官们声声令下,弩机扳扣的声音不绝于耳,混合着石块破空时那种“呜呜”的风声,满天尽是弩矢和碎石,向着对面东岸倾泻而去。
麦铁杖正指挥着部下们,继续向前推进,突然只听到身后马蹄声大作,喊杀之声不绝于耳,他的脸色大变,转头一看,只见钱士雄浑身是血,头盔也不见了,披头散发地,在十几个亲兵的护卫下,踉呛着向自己这里奔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老麦,救我,救我!”
麦铁杖双眼圆睁,两个大跨步冲上前去,一下子奔到了钱士雄的身前,一把揪住了他从甲胄中翻在外面的征衣的领口,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孟将军呢?你的部下呢?!”
钱士雄大哭道:“麦将军,都是我的错,我一时贪心,听了齐难敌的鬼话,收兵去收割那些高句丽兵的首级,结果老孟也跟我一起过来抢人头,留在,留在河岸上的兵也都不顾,不顾军令,四散,四散去收割,结果,结果……”
说到这里,他又羞又惭,已是泣不成声,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钱士雄身边的一个亲兵说道:“麦大将军,就在我们收首级的时候,高句丽的骑兵冲过来了,河岸上已经没人了,根本挡不住,弟兄们,弟兄们扔下了首级,想要捡槊列阵抵抗,可是,可是匆忙间列的阵没法抵挡,高句丽骑兵先是放箭,再是突击,我们,我们完全打不过啊!孟将军已经在殿后的时候战死了,拼了命要我们保着钱将军过来,就是,就是要给您报信啊!”
麦铁杖大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双眼一黑,身子就要向后倒去,身后的几个亲兵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第1000章 杨广抓狂
一个名叫麦子文的家将,乃是麦铁杖带在身边多年的同乡,跟着麦铁杖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也有几十年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公这副模样,他低声道:“将军,现在怎么办?我军后路已断,听那喊杀声和马蹄声,高句丽人转眼即至,现在要不要后队转前队,杀出一条血路?”
麦铁杖茫然地摇了摇头,举目四顾:“不可能了,我军已经四面陷入合围,深入敌营,现在后路已断,若是下令撤退,势必全军崩溃,所有的军士都会争先恐后地想要杀出血路,去抢那浮桥。”
他看了看现在看着的营门方向的烟尘,咬牙切齿地说道:“敌军早有预谋,所以在消灭了我军后卫,切断了和对面的联系后,迟迟不全力突击,就是想让此时我军撤退,他们再以骑兵追杀,我军争桥过河之时就会被大量屠杀,毫无反抗之力!所以我们断不可退!”
麦铁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我等大隋将士,为国征战,今日深陷敌营,已是有死无生,有进无退之局,传我将令,列圆阵,继续向前攻击前进,此战,不求生,但求死前,多杀几个高句丽人,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大隋将士的胆气,豪气!”
杨广已经在帅案后面坐不住了,如同困兽一般,站起身来,在台前走来走去,前方战局在他这个位置尽收眼底,虽然他纵欲早就伤了身子,但在大量的补药和红丸的作用下,视力尚可,在这个没有什么工业污染,也没什么雾霾的时代,十里之外,可以一览无余,杨广几次提出想把观战的地点前移,移到王世充所在的三里前的位置,可是虞世基等人一再劝谏,说那里是高句丽投石机理论上可以打到的范围,陛下万尊之躯,不能冒此其险,这才让杨广改变了主意。
可是即使在这里,他也清楚地看到麦铁杖是如何天神下凡般地登上对方的河岸,又是如何有条不紊地组织部队列阵,推进,更是清楚地看到高句丽的河防大营,在隋军犀利的攻击下,不堪一击,被迅速地击破,当隋军的铁蹄踏过那些高句丽军的尸体,把他们踩得血肉模糊,与地上的泥浆混成一体的时候,杨广更是喜不自胜,拼命地拍手跺脚叫好,仿佛是自己在踩那些高句丽兵的尸体似的,主喜臣狂,虞世基等一干大臣们也都有样学校,跟着杨广一起手舞足蹈起来。
可是随着高句丽军的骑兵出现,两翼的后卫部队损失殆尽,杨广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会儿的他,就象头困兽似地在来回不停地走动着,不停地搓着手,眼睛却全看向了对面的河岸,只是这会儿开始,高句丽的数千匹战马都在河岸的营地里反复奔驰,扬起漫天的烟尘,刚过河岸二十步,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只能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声,还有马蹄声,当然,本方的弩箭击发,投石飞空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