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伦微微一笑:“萧瑀与在下同为内史侍郎,平日里私交甚好,也深知在下虽然与王世充同列朝班,却有不共戴天之仇,是以会将此事向在下透露。”
宇文述轻轻地“哦”了一声:“封侍郎和王世充有何仇?怎么老夫从没有听过呢?”
封伦一想起以前跟王世充的血海深仇,他的前胸都开始发起疼来,那种在海水里泡了几天,磨得肋骨被海水侵蚀的痛入骨髓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开始刺激起他的神经,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人跟在下的仇恨,已经有十几年了,当年平定江南的时候,此人就故意在楚国公面前出风头,抢我的功,到了上次远征高句丽时,又故意害我,利用他监督造船的便利条件,故意给我前军将士提供不耐风浪,偷工减料的破船,害得我们前军遭遇了风浪,上万将士葬身鱼腹,只有我一人抱着木板在海上漂了几天才活下来。”
宇文化及冷笑道:“既然王世充有如此行径,封侍郎为何不奏请圣上明查此事,治他的罪呢?你可是楚国公的侄女婿,王世充还能骑到你头上不成?”
封伦恨声道:“这王世充手上有几个臭钱,上下打点,那时候他抱着高熲的大腿,楚国公当时也不敢为此事跟高熲正面起了冲突,所以只能让我忍下这口气,后来高熲快要倒霉时,此人又见风使舵,转投了楚国公,当时楚国公要全力帮助当今至尊扳倒高熲和杨勇,需要利用王世充这个心狠手黑,又熟知高熲那里虚实的人投奔过来,这才接纳了他,只不过是一时利用罢了。”
宇文化及冷冷地说道:“一时利用?那为什么高熲倒台之后,楚国公还是暗中和王世充保持了极密切的关系?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仁寿的四年里,楚国公一直跟王世充私下里有往来,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保举王世充当那郢州刺史?一个并非世家子,全无背景的西域胡人都可以爬到属于我们世家子弟的刺史之位上,简直是对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侮辱!”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迎着宇文述和宇文化及父子那四道冰冷的目光,打了个哈哈:“世子可能有点误会吧,楚国公可跟这王世充没什么交情,甚至我那大舅子杨玄感,还跟李密联手大闹过王世充的婚礼,甚至把王世充本来要跟渤海高氏联姻的那个姑娘给弄死了,你们说,有这层仇恨,楚国公在世时又怎么可能向着王世充呢?总不可能不护着自己的亲儿子,去偏向一个外人吧。”
宇文化及冷笑道:“封侍郎,当年王世充死了未过门的媳妇后,是向我们宇文家求的亲,你说的这事我当然知道,但后来我们多方探查,发现此事没这么简单,高熲当时是要把那个姑娘强塞给王世充,因为王世充以前最喜欢的一个侍妾死于猫鬼案中,所以王世充为了摆脱高熲对他的控制,没准和楚国公早就商量好了,故意演这出戏的,这么多年来杨素虽然明着不提拔王世充,但暗地里王世充却和杨玄感一直走得挺近,真要是那种夺妻之恨,还会这样?”
封伦眼珠子一转,哈哈一笑:“世子一定是有所误会了,这王世充虽然为人可恶,但毕竟很有钱,楚国公在世时,有不少生意上的合作往来,你们想想,以楚国公对自己亲人和门客的提拔程度,若真是和王世充有联系,又怎么可能让王世充在五品官的任上一做就是五六年呢?二位真是多心了,楚国公跟这王世充,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的。”
宇文化及白眼一翻,还待再开口,宇文述却突然一举手,止住了儿子接下来的话,他缓缓地说道:“封侍郎,楚国公和这个王世充有什么关系,老夫没什么兴趣知道,就算以前他跟王世充联手,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老夫现在在先皇面前有那么一点地位,可以说几句话,但毕竟谈不上一手遮天,这王世充乃是朝廷堂堂五品命官,有开府之权的将军,并非无名之辈,而且此人跟不少关陇贵族和山东世家都有合伙做生意,就好比楚国公家,你也承认跟这姓王的有生意往来,老夫若是动他,一来有违国法,二来会犯了众怒,这第三嘛……”
封伦微微一笑:“这第三嘛,许国公可是想说做这事的话,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对吗?”
宇文述抚着自己的那把山羊胡子,微微地眯着眼,笑而不语。
宇文化及跟着说道:“就是,封侍郎,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这样瞎扯蛋了,你来找我们,只怕萧皇后那里的委托在其次,干掉王世充,分他的财产才是主要原因吧。”
封伦“嘿嘿”一笑:“世子好眼力,不过在下有自知之明,如果此事一旦成功,王世充的那些生意嘛,全部交由许国公来你发落,在下只要点您吃完肉后剩下来的汤,就可以了。”
宇文化及冷笑道:“封侍郎,这肉可不好吃啊,打断骨头连着筋,牵涉着多少家世家的嘴呢,不管是谁,想要独吞,就不怕崩了自己的牙么?你让我们宇文家顶在前面犯了众怒,自己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后面收你的那份好处,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封伦连忙摆了摆手:“世子言重了,我今天登门求见,自然是已经有了通盘的考虑,如果许国公肯做这事,那我自然会想办法套出王世充的那些生意合伙人,然后再由我出面,向那些人晓以利害,让他们同意以后和许国公保持合作关系。”
宇文述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人也坐直了身,眼中充满了期待的神色:“封侍郎当真能做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