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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摇了摇头:“未必,天下太平的时候自然是谁都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但万一是上面的法律苛暴,民不聊生,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太平时除了几个豪杰啸聚山林外,绝大多数的百姓是想安定的,也不会跟着那些人落草为寇。但如果是天下大乱,征战不休,那失去了生活来源的百姓就只能依附于这些英雄豪杰,供其驱使,只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已。这种时候,人们追随的就不是高官,爵位,家世这些,而是要看谁能给他们最现实的好处。所以在这种时候,平时就有侠名的人,反而更有号召力!世子,你觉得如果是在普通的士兵中,不靠军令,不靠身份,你和这种平民侠士谁能拉出更多的士兵跟着自己呢?”

杨玄感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士兵们看着我的眼神也相当的敬畏,我毕竟也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打出来的,不是只靠了父亲荫蔽的绣花枕头。”

李靖笑了笑:“他们崇拜你,敬畏你,甚至把你当英雄,但不会追随你,就象刘邦的兵士们看项羽,莫不以为天神下凡,只能仰视,但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最后天神一样的项羽,身边也没了追随者,只有一堆想拿他的头当万户候的人。”

杨玄感想到了项羽死前,杀他的汉兵中有不少还是他以前的部下,不由得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靖转向了杨素:“越国公,你们高高在上的身份就是你们接近这些草根的最大障碍,在他们看来,一个从皇上那里为他们要赏钱的越国公和杨柱国,远没有平时整天和他们同吃同住,在夜里给他们盖被子,在家乡里为他强出头的军中大哥可靠。这就叫不接地气。”

杨素听到这里,站起了身,正色道:“先生所言,老夫诚受教了,只是老夫世受国恩,现在又是位极人臣,只想安守现状,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今天先生所言论,出你口,入我父子耳,再无第四人听见。”

杨素又摸了摸自己坐的胡床,长叹一声:“先生大才,当济世安民,你终有一日会坐在这个位置的,老夫看人很准,这次应该不会有错。”

李靖神色平静地拱了拱手:“越国公谬赞了,在下实在不敢当。”

杨素转向了杨玄感:“玄感,去通知一下账房,给李先生两万钱,权作路上的盘缠。”

杨玄感一直很纳闷为何杨素不愿意接纳李靖这样的人材,但这会儿来不及思考,应了一声便要出门。

只听李靖的声音平缓地响了起来:“不用了,今天得见越国公一面,三生有幸,在下也实在获益良多。在下这就告辞了,改日再来领教越国公高论。”

杨素打了个哈哈,客套了两句后,吩咐杨玄感送李靖出门,天色已晚,杨玄感和李靖一路之上也没太多的话,送其出府后便相互辞行而去。

李靖回头看了一眼越国公府那高高的门头,一声叹息,他的蓝布身形在大兴城的阡陌巷道里拐七拐八,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就钻上了一辆看起来平实无奇的马车,而王世充的笑脸,很快映入了他的眼帘。

马车缓缓地开动了,但这车内却没有一点摇晃的感觉,显然在这辆普通马车平凡的外表下,是极好的减震结构和上好的木料,这从车厢内那豪华的布置也能看得出来,王世充笑着斟了一杯柳林酒,递给李靖:“药师,在越国公那里谈得如何?”

李靖摇了摇头:“越国公看起来没有为未来谋身求退的意思,保自己的一时富贵,全家平安是他现在最真实的想法,行满,你说得不错,越国公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当初和太子结盟,扳倒高仆射应该也只是自保之举。”

王世充点了点头:“李兄,你现在因为受了兄长和舅舅的牵连而免官,如果走越国公的门路,让他举荐一下你,还是可以至少官复原职的,不再考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