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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一下子火气上冲,高声吼道:“你和尚书左仆射高颎是儿女亲家,跟左卫大将军元旻,吏部侍郎萧子宝,主玺下士何竦,东宫左卫率司马夏候福也是儿女亲家吗?你给元旻的信上写着外人勿拆,是说你的父皇母后都是外人,他们才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杨勇知道多说无益,长叹一声,闭目不答,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地流下。

杨坚对着站在身边的内史侍郎,当代文豪薛道衡点了点头,一身朝服,面相清矍,五绺长须的薛道衡展开了手中早已拟好的诏书,开始宣读起来:“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皇太子勇,地则居长,情所钟爱,初登大位,即建春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一并可废为庶人。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

第0513章 史万岁之死(一)

王世充一边听着这诏书,一边感慨这大文豪就是大文豪,此诏书一听就是薛道衡所做,在这些罪状里,没有提及杨勇结党营私,储存战马、火把、伤药之类意图造反的事情,只说他品行不端、好色奢侈、不够孝顺,这些倒也不算冤枉。

可见杨坚对杨勇还是留有余地,并没有下死手,非要取他性命不可。但是在华丽的辞藻背后,处分也是说得清清楚楚,对杨勇和他的儿女们还是废为庶人。

王世充看了看杨勇,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整个诏书,只有在薛道衡读到“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一并可废为庶人”这句时,嘴角边微微地抽动了两下。

杨坚对着薛道衡又耳语了几句,薛道衡大声对着杨勇问道:“杨勇,你的罪恶,那真是叫人神共弃,想要保住你这个太子之位不被废掉,又怎么可能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皇上在听着呢。”

杨勇的眼泪早已在脸上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尽情流淌着,也不去擦,任由泪水流得满脸满身,把那身紫色长袍都弄得胸前湿了一大块。他跪了下来,在地上磕头谢起恩来:“儿臣本该被父皇斩首,弃尸街市,幸亏父皇可怜我这个不肖子,留我一命,杨勇感激不尽。”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最后看了一眼早已泣不成声的母亲和强戳在原处,却心如刀绞的父亲,咬了咬牙,转身离去,已时(早晨九点)的太阳照出他长长的影子,是那么地落寞,那么地孤独,杨勇就这样慢慢地踱出了宫门,消失在了远方。

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响了起来:“皇爷爷,皇爷爷,俨儿舍不得您啊,俨儿请求入宫当宿卫,来保护皇爷爷。”

杨坚定睛一看,台阶下有一个穿着杏黄绸缎袍子,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小脸在风中给吹得通红,正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着杨坚的名字,撕心裂肺,字字如同泣血。

这孩子正是杨勇的长子,长宁王杨俨,他大概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打动杨坚,幻想着奇迹的发生,让皇爷爷能收回成命,只见他不住地磕头,很快额头处便变得一片通红,渗出血来。

杨坚再也忍不住了,他顾不得君王的威严,一抬前襟就想要奔下台阶去抱自己的孙子,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杨素那张冷酷的脸。

杨素寒冰一样的声音钻进了杨坚的耳朵里,每个字都是那么地无情:“陛下,你现在若是大发慈悲,于心不忍,将来就会被毒蛇反过来咬到自己,那时候后悔莫及!”

杨坚呆了一呆,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看了看在台阶下还在不住磕头的杨俨,又看了看杨素那毫无表情的脸庞,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长叹一口气,再也不想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