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徐德言因为喝多了酒,脚步有些不稳,到了最后杨玄感不得不一手扶着他。一路之上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引目,都在议论这个身材高大,衣着华美的蒙面公子是哪家的少爷,又怎么会一路扶着个布衣烂衫的中年醉汉。
杨玄感听到这些议论声,于是决定不走大门入府,而是改走偏僻的侧门。步入后街的小巷时,徐德言忽然有些清醒过来,一下子挣脱了杨玄感的手,走到墙边,正了正自己的衣衫,正色道:“世子,你可以动手了。”
杨玄感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掀掉了罩头,问道:“什么动手?”
“你不是越国公派来杀我的吗?这里偏僻无人,正合适。其实徐某一直奇怪,为何世子不把在下带到荒郊野外,而是非要在这城里下手。”徐德言的酒气几乎要喷到杨玄感的脸上。
杨玄感料不到他会作如此想,先是一愣,转瞬间就笑了起来,笑到后来捂着自己的肚子蹲在地上起不来身。
徐德言看着奇怪,问道:“世子这又是为何?”
杨玄感指着徐德言,边笑边道:“我笑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尽是胡思乱想!刚才不是说了家父要请你吃饭么,怎么你会觉得家父是要找人杀你?”
徐德言也跟着微微一笑:“如果是来请我,应该是叫忠伯过来,派自己的儿子一个人来,除了杀人灭口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杨玄感收起了笑容,仔细一想,这样确实会给此人造成误会,于是站起了身,表情严肃地向徐德言行了个礼,说道:“正月十五那天,先生在集市上与忠伯相遇,当时晚辈正好也在那里,后来就跟着二位到了那客栈,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回家后晚辈将此事禀告给了家父,他老人家对你夫妻二人的情深意重也感动不已。这两天陈姨,就是你的前夫人乐昌公主收到了你的镜子后,知你寻来这大兴,成天以泪洗面,今天更是主动把这事告知了家父。家父虽然治军严厉,但其实为人豁达大度,经常成人之美,知道此事后就跟晚辈表示过会尊重陈姨的选择。既然今天陈姨主动开口说了,那就证明她的心还是向着先生,家父让我来请先生,绝无加害之意,而是让你接走陈姨,以成就这破镜重圆的好事。”
杨玄感举起了右手,郑重其事地发誓道:“玄感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字虚伪,管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德言早已经听得热泪盈眶,见杨玄感这样郑重作誓,更无怀疑,一下子激动地抓住了杨玄感的手,声音都在发抖:“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乐昌在哪里?还请世子马上带我过去!”
杨玄感微微一笑,指着小巷里面的一扇小门:“先生请看,那就是我越国公府的侧门,你的夫人就在里面等你。”
徐德言迫不及待地要奔向那扇小门,突然又想到些了什么,退了回来,对着杨玄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个样子去见乐昌和越国公恐怕不好吧,沐浴更衣就算了,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洗把脸?”
杨玄感微微一笑,看他这样面红耳赤,胡子拉碴,浑身酒气,衣冠不整,就这副尊容去见离散十年的妻子,好象是有点不好。
杨玄感略一思索,便带徐德言出了小巷,找了家酒楼的后院,丢给那掌柜一串钱,让徐德言洗了把脸,又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虽然他的穿着依旧寒酸,但这一梳理,一个饱学文士的范儿倒也显了出来。
杨玄感带着徐德言从正门回了家,一路之上他似乎能听到徐德言“嘭嘭”的心跳声。家中的杂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杨玄感带了个身上补丁加补丁的布衣文士回来,都在行礼之余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