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高志也探头高声叫道:“董元舒,爷爷们早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们死了不打紧,你们很快也要完蛋。王大帅的手段你们也见识过了。莫说这里三十万兵马,便是再多一倍你们也不是王相国的对手。识相的赶紧投降,我等可在王大帅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或可保你一命。”
“钱将军说的一点没错。有件事要跟你们说明白。今晚军中粮仓物资已然尽数被我们烧毁。通向金州的山道也已经被王大帅的人破坏。现在外无粮草送入,内无粮草维持,你们想想,你们还能蹦跶几天?还不赶紧投降更待何时?”曾国忠大声笑道。
围困在土坡四周的士兵们听的真切,尽皆悚然。曾国忠说的这些都是被封锁的消息,士兵们自然无从得知。但今晚中营粮仓方向已经起了大火,下午的时候大军调集了上万人出营去往来时山道,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现在综合这两个消息来看,怕是真的粮道出了事。曾国忠的话也许并非是满口胡言,而是真的有其事。
“下边的兄弟们,我说的话句句是真,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大军已经断粮了,很快便顶不住了。你们还在这里为李瑁卖命作甚?李瑁是篡位逆贼,太上皇已经在成都重新复位了,你们不要替李瑁这个逆贼卖命了,没得白白丢了性命。”曾国忠高声大喊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惊恐躁动起来。有人交头接耳小声的相互议论着。董元舒见此情景,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怒骂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在议论什么?这三个反贼的话你们也信?他们是走投无路胡扯罢了。还不给我放箭,将他们全部射杀。”
士兵们不敢不听,一群弓箭手弯弓搭箭,朝着土坡上方开始放箭。这小土坡本是营地中的一片隆起之地,扎营时便以此为基础,堆积了不少沙土石块加高加宽,用来作为营中瞭望和战时指挥之用。营地中这种沙土累积的高台很多,都是用来瞭望放哨并战时供将领们站在上面指挥号令的。所以这些土坡上也并非全无防御,在边缘处堆积了半人高的沙包围墙,留下一条上下的土阶,战时可让弓箭手和长枪兵在土台上防守,以防敌军刺杀指挥的将领。
此刻箭支如雨而来,这简单的防御工事倒也可以供曾国忠等人作为庇护之处。然而土台上方面积太小,曾国忠的手下有数百人之众,能安全躲藏箭支之处只能藏身三百余人,剩下的二百多人便只能挤在旁边,不能完全得到庇护。密集的箭支落下,顿时有上百人中箭,惨叫声不绝于耳。
曾国忠钱高志王昌龄三人躲在西南角的土台阶旁边,他们已经尽量不占用太多的地方,让王昌龄躲在最里边,曾国忠和钱高志缩在外边,用手中的兵刃格挡箭支。身边的兄弟被射中许多,惨叫声不绝,三人却也没什么办法。
“兄弟们,没法子,我救不了你们。各位先上路,一会儿我们便来寻你们。我们定拉几个垫背的陪着你们便是。”曾国忠叹息道。
那些中箭的士兵们自知已无生路,很多人身上扎着箭支一时未死,疼痛难忍,便自己抹脖子。还有一些索性硬撑着翻越土台边缘跳下去,想杀一两个人垫背,但跳下去的那一刻,便被乱刀分尸。
几轮箭射过之后,下方的士兵开始逼近土台西南侧的台阶,意图攻上来赶尽杀绝。曾国忠趴在沙包上看的真切,苦笑道:“钱老弟,昌龄兄,我们今日恐怕是逃不出去了,全部要交代在这里了。你们后不后悔?”
钱高志笑道:“后悔什么?我们兄弟的命其实在扬州一战中便是捡来的。若不是王大帅,我们都死在扬州了。我们多活了这大半年已然是赚了,这半年里我还纳了两个小妾,得了一个儿子呢。老子是够本了。”
曾国忠哈哈大笑道:“兄弟你确实是够本了,可惜我家里的那位是个母老虎,不让我娶妾。早知如此,我可不听她的,起码畅春园我那相好的小菊儿要娶回家的。”
钱高志闻言哈哈大笑。曾国忠看着默默无言的王昌龄道:“昌龄兄,你怕不怕?害的你你也跟着趟了这趟浑水。”
王昌龄摇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这怎么叫蹚浑水?我也不怕,我虽是一介书生,但我可不怕死。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和你们一样杀敌,倒成了你们的累赘了。不然我也杀几个人垫垫背。”
钱高志挑指赞道:“昌龄兄是我见过的最硬气的读书人。我虽是粗人,但也知道昌龄兄大名和昌龄兄的大作。那首‘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写的真有气势。果然诗如其人,昌龄兄好骨气,好气势。我们这些武人读了都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