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微微点头道:“老将军,你现在该明白,我之前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了吧。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另一场暴风雨抵达的征兆啊。”
李宓长长的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王源转向李贞元道:“你继续说。还发现了什么?”
李贞元躬身应诺道:“卑职除了探听到回纥大军南下的消息,还探听到了其余几件事。卑职在灵州左近伏击了一小队回纥人的车队,抓获了押解车队的两名回纥将领。没想到的是,这两名将领却是驻扎在丰州的回纥人的守军将领。他们是从丰州南下前往灵州搜刮劫掠百姓和财物的,那时候他们正从灵州劫掠而归,带着满满十几车财物和数百名被俘虏的百姓。卑职当即审问了这两人,从两人的口中得知了让人惊讶的情形。”
王源眉头紧锁,沉声道:“你是说,他们是丰州的守将?我没听错吧,丰州什么时候成了回纥人的城池了?”
“大帅,您没听错,这正是卑职要禀报给大帅知晓的。朔方北边边境之地的重镇丰州和受降城以及几十座堡垒,均已经落入回纥人的手中了。这是那两名将领亲口招供的。这正是朝廷第一次同回纥人借兵时定下的协议。因为借兵需要给付报酬,所以当时还是寿王的陛下便以丰州和受降城为抵押,向回纥人借兵十万。约定了期限给付报酬,若逾期未能给付报酬,便将丰州和受降城一带割给回纥人作为酬金。”
“什么?简直荒唐!”王源脸色剧变,伸手一拍桌案,大声喝道。
“大帅息怒,莫要为此气坏了身子。”李宓显然已经从自己的儿子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倒还显得能沉得住气。
“以土地城池为抵押借兵,陛下这可太过分了。那丰州和受降城是大唐北边的门户,地势险要,山岭纵横,还有长城沙漠为屏障,正是保证我大唐内陆不受外族入侵的铜墙铁壁。陛下怎可让这险要之地落入回纥人之手?说什么筹款赎回,能赎的回么?回纥人怎么可能放弃这么险要的城池?这可是南下的门户之地啊。现在好了,门户一开,回纥人都跑到灵州去劫掠了,陛下这是要引狼入室,后患无穷啊。”王源咬牙叹息道。
“大帅说的没错,自灵州往北,几乎尽沦为回纥人铁蹄涂炭之所。卑职所经之处,村镇萧条,百姓们处境悲惨。虽然已经平息了叛乱,但他们的日子比叛军占领时也没什么区别。更可恶的是,安禄山叛军占据朔方河东之地时,也没有回纥人这般凶狠。回纥人几乎掘地三尺,妇女壮丁财物牛马一律抢的精光。全部送往回纥部落之中。据说壮丁们被抓去当奴仆,妇女们都沦为回纥人的玩物。简直太惨了。”李贞元摇头叹息道。
王源点头道:“那还用说?回纥人和突厥人也经历了大战,死伤了数十万的百姓和兵马。现在他们想要恢复实力,最重要的便是恢复人口,解决人力短缺的问题。丰州受降城被他们占据了之后,他们可以长驱直入,在朔方河东一带的大片地域抢夺财物人口。回纥人是狼,请他们进来容易,要想让他们离开便难了。当初我便说过,这是饮鸩止渴之举。太蠢了,简直太蠢了。”
李宓安慰道:“大帅,这件事老朽听了也差点气晕过去,但事已至此,相国也莫要太生气。听完贞元禀报,再做定夺便是。”
王源点头道:“对对,贞元你继续说。还知道些什么?”
李贞元道:“大帅,卑职还知道,当初陛下借兵于骨力裴罗时,除了以丰州和受降城为暂时抵押之物,便定下了战胜叛军后,土地城池归朝廷所有,但缴获的兵马盔甲粮草等战利品,乃至俘虏的士兵都归回纥人所有。收复幽州妫州之后,这两处安禄山的老巢之中囤积的数万匹战马,几万套盔甲,数百万石粮食和无数的物资,乃至数万俘虏的叛军兵马都归了回纥人。两名被俘的回纥将领供述,从雄武城幽州城中运往回纥部落的车队绵延不断,他们都经丰州北上,通关的车队连续一个月都没断过。那些押解大车的士兵们也都个个怀里揣满的财物,盔甲兵器都是崭新的。回纥人虽然死伤了六万多人,可是他们得到的可比失去的多太多了。”
王源已经怒极反笑了,李瑁蠢的简直难以想象。他为了夺取长安,夺取皇位的主动权,竟然和回纥人定下了这么愚蠢的条件。雄武城王源是去过的,那里有些什么东西王源也清清楚楚。那里囤积了安禄山花费了多年为叛乱准备的物资。粮草兵器战马无数,就这么尽数被回纥人装进口袋了。而这件事带来的恶果是,回纥人利用参与大唐平叛得到了大量他们本来并没有的盔甲兵器弓箭,他们的战力会因为得到这些物资而大幅度提升,这变相让大唐的北境的这头恶狼越来越强壮,而喂他们的竟然是用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肉。李瑁有没有想过,即便最终他坐稳了皇位,又将如何去应付北边这条恶狼?而李瑁心里恐怕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而只是将全部的关注点都集中在内斗这件事上了。
“首批借兵十万代价如此之大,那么这第二批的借兵也不知会答应什么离谱的条件。贞元,你可探听到了些消息?”王源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