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笑道:“罢了,咱们在这里操碎了心也没用。咱们只看好戏便是。一切总归是会水落石出的。我倒觉得,如果这种攻城继续下去,或许我们该下令神策军立刻开拔,准备接手攻城了。”
……
唐军大营,李瑁的大帐内,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展开。白天的那场攻城战,在大批攻城兵马攻上城头的那一刻,李光弼看到了胜利的机会。身经百战的他立刻下令全军出击,将这场带着示威性质的攻城变成真正的一场攻破城池之战。
然而,他的军令遭受到了乞扎纳力的拒绝。乞扎纳力拒绝下令手下七万回纥大军全线攻击,没有他的配合,李光弼便无兵可用。乞扎纳力的理由很简单,事前只说此战是佯攻,给对手一个下马威。回纥人只出兵三万,唐军出兵五万,八万大军攻城。半途变卦可不成。乞扎纳力看到了攻城的惨烈,他可不愿将自己的兵马大部分葬送在攻城上。这也是他一开始便受到骨力裴罗谆谆叮嘱的一点。骨力裴罗要他慢慢的来,最好将平叛拖个几年,大唐越乱越好,自己才好从中牟得最大的受益。
李光弼无可奈何,大战之时,他也无暇跟乞扎纳力理论,于是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好的时机错过,从而不得不在败退之前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从午后开始,李光弼便一直在李瑁的大帐里。因为按照计划,在此战之后,便需起早招降诏书,送达长安城中招降史思明。所以李光弼也一直没有机会找乞扎纳力算账。直到天黑之后,当传旨的马振山回来禀报,史思明断然拒绝了招降之事后,李光弼才痛心于上午丧失的那稍纵即逝的短暂的机会。新仇旧怨累积在一起,李光弼要求李瑁召乞扎纳力前来,要和他算算这笔账。
乞扎纳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翘着穿着脏兮兮皮靴的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闪亮的银匕首,在面前的一只羊腿上往下片着烤肉往嘴里塞。李光弼则一脸怒气的站在他的面前,指着乞扎纳力滔滔不绝的指责。
“乞扎纳力,你太过分了。你们回纥人怎地如此不讲信义?本人严重怀疑你们的诚意,你们不是诚心诚意助我大唐平叛,而是来趁浑水摸鱼来了。乞扎纳力,今日你必须解释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乞扎纳力放下银色餐刀,抬眼看着李光弼道:“李大元帅,一头雾水的是我才是。今日攻城,我回纥大军损失上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拼死攻城,你却在这里指责我。怎么?要过河拆桥么?”
李光弼喝道:“为何今日有破城的机会,你却拒不派兵猛攻?数千兵马攻上城头之际,正是最佳的猛攻时机。而你做了什么?抗拒我的命令,坐视良机丧失。你可知我大唐军法中拒不受命该当何罪么?那可是要枭首示众的。”
乞扎纳力冷笑起身道:“怎么?李元帅还要治我的罪要我的命不成?我回纥兵马可不受你大唐节制。你们的军法也惩治不到我的头上。再说了,昨日攻城之前怎么商议的?说好了今日之战只是给个下马威,为的是让你们定的什么招降之策铺路。我遵照事前的约定给了你们三万大军和数万马匹攻城,我可是完完全全的按履行的协议。你们倒好,现在史思明拒绝了你们的招降,你们便想栽赃到我的头上么?那可不成,我乞扎纳力是好欺负的么?”
李光弼怒道:“用兵之道当随机应变,岂能拘泥于事前的计划,出现了攻破城池的机会,本人才下令全面攻城的,而你却拒不出兵,这不是你的过错是什么?”
乞扎纳力晒道:“快别提什么破城的机会了,我是给你们留面子才不揭你们的老底。你们唐军攻的什么城?连对方城防的高度都不清楚,云梯还差着城墙五六尺高,连城墙边都摸不到,你们也去攻城?若不是我回纥勇士们佩有钩索套索的话,今日之战就是个光挨打没还手余地的局面。若无我回纥兵马猛攻上城,哪来什么破城的机会?你不来感谢我,却来数落我。若无我回纥兵马参与,今日何止伤亡两三万,怕是要多一倍的伤亡也未可知。李大帅,在找我乞扎纳力的麻烦之前,先想想自己这个领军的元帅合格不合格吧。”
李光弼气的胡子抖动,大喝道:“负责扎造云梯的两名将领已经被我斩首示众,他们的错他们自然会付出代价。但你的错呢?你该如何解释?”
乞扎纳力冷笑道:“那两个替死鬼你杀的倒是爽快,但这件事该追究的是你主帅之责。就算我抗拒了你的命令,但先有错的是你。你要罚我,便先罚你自己。你想砍我的头是么?除非你先砍了自己的脑袋,那我便无话可说。”
李光弼咬牙无声,忽然间伸手抽出腰间的森森长剑,冷声道:“好,既然你把话撂在这了,我便先惩自己,免得你说嘴。大战正酣,我还不能死,所以我不能自刎以谢。所以先以指代命,断指如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