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抚须沉吟不语。王源所言确是正理,玄宗也不愿百姓们冻死饿死,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开创了一代辉煌盛世的玄宗当然懂的要安民爱民之理。玄宗所恼的是,王源以此冠冕理由践踏皇族的权威,这才是他不能接受的。但对于王源提及的百姓冻毙之事,玄宗还是极为关注的。
“说的倒是一套一套的,你怎么不将你的相国府腾出来给难民住?凭什么跑来在我们头上动手?你这是藐视我们这些皇亲国戚。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么对我们,便是要给陛下难堪,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莫当我们不知道。”永穆公主尖声叫道。
众皇亲国戚纷纷乱翻白眼,长公主说话简直不过脑子,打的什么比方?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岂非说在座的各位都是狗了?这刁蛮泼辣的永穆公主当真粗鄙之极。就连玄宗听了这话也皱起了眉头。
王源沉声道:“我可以回答长公主的问题。其一,我王源除了南城的那座住宅可曾占用任何朝廷所有的房舍和园子?即便是我南城的那座住宅,也是当年我出任剑南节度副使时所购。数年来我未曾扩建一寸地皮,未曾休憩一砖一瓦。我王家上下七八十口人居住在那座宅子里都嫌挤得慌,按理说,我那宅子该扩建一倍方可合住。其二,即便住处拥挤,这一次我还是腾出了一座院子,安顿了十几名难民在我前宅西院之中安顿,此事你尽管去问颜真卿,看看是否属实?我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可能去安顿百姓,哪怕家里人住的挤一点,也不能让百姓们冻死在街头。”
永穆公主哼了一声沉着脸不说话,她也没什么话好反驳的。
“另外,公主说我是冲着在场诸位皇亲国戚来的,说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我倒要问问长公主,你说我是什么居心?”王源冷声问道。
“你自己的居心你心里清楚。也用不着我来说。”永穆公主嘟囔道。
“长公主,若论居心,我的居心便是让难民安顿过冬,让朝廷局势稳定,让陛下心中安稳。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为什么今日要对你们用这种手段?我难道不知道得罪了诸位的后果?但你们怎么不想想,我为何没有去惹他人?因为他们没有像诸位那样侵占公共之处为私人所用。若诸位也能顾全大局,和其他人一样安分守己,我又为何要去招惹诸位?成都城中的居民都主动为朝廷分忧,腾出他们有限的房舍去安置难民,而你们做了什么?你们不但不愿意接纳安顿百姓,却还要侵占公共之所,你们心中还有没有为朝廷着想?你们若当真维护陛下的权威和声望,便不该在我和你们协商时百般阻挠。你们是陛下的亲眷,当此之时当为表率,而非绊脚之石。”
王源一番话义正辞严斩钉截铁,语气颇重。几乎就是在训斥堂上诸人了。众皇亲国戚们有的甚是羞愧,有的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有的低头无言,不敢和王源对视。他们当中有的人并非不知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但他们享受特权惯了,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所以才义愤填膺闹到玄宗这里来。此刻王源的一番话让他们忽然明白,原来这时候不是可以闹得时候,而是该乖乖的守规矩才是。
堂上雅雀无声之时,玄宗缓缓开口道:“王源,朕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朕也理解的你一片为朝廷为朕之心。但你也不能如此简单粗暴率性而为。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你这么做叫他们的面子上如何下得去?这样吧,这件事朕打个圆场,你跟他们道个歉,他们呢也积极配合安置难民之事,大家各退一步便好。”
皇亲国戚们喜形于色。王源义正辞严,陛下恐难对其惩罚,但如果能让他道歉认错,倒也是个扳回面子的好办法。今后便可告诉世人,是王源百般道歉和求肯,皇亲国戚们才腾出房舍给王源,既不失颜面,又对王源的气焰有所打击。
王源看着玄宗漠然的眼神心中暗叹,自己所为完全是为了朝廷着想,为了他玄宗着想,他该大力支持自己才是。然而他却让自己向眼前这些寄生虫道歉。若非是他真的老而昏聩,便是他根本就是偏袒这些寄生虫,对自己借机打压了。
“陛下,臣是不会道歉的。”王源沉声道。
“什么?”众皇亲国戚们惊愕道。
玄宗也惊讶的看着王源,他没想到王源的回绝是如此的干脆。
“臣若道歉,则说明臣之所为是错误的。陛下若认为臣安顿难民是错误的行为,那臣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