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也很是郁闷,和玄宗这样的人呆久了,迟早自己会变成疑心病极重的人。面对玄宗,王源总是能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哪怕是面对战场强敌以及之前面对的李林甫王鉷等人也没有如此强烈。王源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心理其实是正常的,在当今情势之下,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身居皇位数十年的老狐狸,所有的担心和紧张都是极为必要的。自己虽不愿意,但正在不可避免的加速滑向与之对抗的深渊。挑战皇权,对抗当今陛下,这是一场比战场厮杀和同僚倾轧难上百倍,危险百倍的事情。任何一种揣度和怀疑甚至神经质般的揣测都是必要的。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王源告辞离开了散花楼前往政事堂,结束了这种折磨。出了散花楼,但觉冬阳高照,天高云白,这让王源长吁了口气,感觉到压抑的心情开朗了许多。王源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这般面对玄宗了,在这样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发疯了。
王源刚刚离开玄宗的住处,小厅侧首的帘幕便掀了开来。李瑁勾着背匆匆的从帘幕旁出来叩见。李瑁一大早便赶来觐见玄宗了,刚才王源通禀觐见,李瑁正在和玄宗说话。王源觐见时,李瑁便躲在侧首的厢房内偷听,王源前脚刚走,李瑁便冒头了。
“父皇,看到没有?王源这厮甚是奸猾。刚才拿话试探父皇呢,故意提及马嵬坡之事,提及先太子失踪之事,便是想从父皇口中得到些口风呢。”李瑁低声道。
玄宗端坐桌案旁捧着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盅后缓缓道:“还用你说?他今日不提昔日之事倒也罢了,他如此一提,便显得他心中有鬼欲盖弥彰。”
“可不是么?越发的证明他心中有鬼。儿臣昨日派去跟踪他处南城的两个手下杳无踪迹,儿臣怀疑是被他发觉了,被他给杀了。他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出言试探的。”李瑁道。
玄宗叹了口气看着李瑁道:“你太不小心了,朕早跟你说过,这件事一定要慎之又慎。王源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么?这下可好,你派去的人若是当真被王源发觉,很可能会透露出是你派他们去跟踪盯梢的。那么王源便知道朕和你已经怀疑他了。他刚才话中有话的试探,便是想知道朕是否真的知道他犯下的欺天大罪。你这蠢材,实在太不小心了,你让朕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之中,朕担心王源会因为此事而铤而走险。”
李瑁吓了一条,他完全没考虑到这一节,吓得噗通跪倒在地,连声道:“父皇恕罪,儿臣没有考虑那么多,一心只想找到贵妃活着的证据。那现在可怎么办?这厮要是翻脸,那可如何是好?”
玄宗斥道:“现在知道怕了,却也迟了。朕早告诉你,行事要三思而行。跟踪他可以,但一定要精明可靠之人。即使暴露了行踪,也绝不会吐露内情的死士方可胜任。你派去的人恐怕不是这样的人吧。”
“儿臣该死,儿臣该死。那两个是跟随我多年的卫士,儿臣看他们身有武技,也忠心耿耿,儿臣觉得他们应该不会胡言乱语的。”
“你觉得不会?那么今日王源的试探是为何?朕可以告诉你,王源一定已经得知了内情,你还抱着侥幸心理。”玄宗低喝道。
“父皇,那可如何是好?父皇,莫若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找机会离开成都吧。不然,王源那厮有可能会……”
“住口,走?天下之大还有何处可去?”玄宗喝道。
“咱们可以去南方州府……可以去灵州,郭子仪和李光弼都在那里,咱们还可以……”李瑁连声道。
“住口,真是蠢材。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愚蠢的儿子。你以为可以一走了之么?这一走岂非逼得他动手?朕悔不该让你去办这件事情,事情被你弄得一塌糊涂。”玄宗怒骂道。
“儿臣该死,儿臣该死。但儿臣是为父皇着想。他既已见疑,恐怕事将不谐。咱们要早做防备才是。”李瑁咚咚磕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