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这种野外环境下,随便烧一锅开水,倒些调料下去,便可以获得一大锅热鲜汤,在解除疲乏和恢复体力方面效果绝对是第一流的——比如现在,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伐木队众人原本都已颇为劳累,但有这么一大碗热鲜汤就着白面馒头吃下去,只需要再略略休息一会儿,下午的劳动效率就不会有任何降低。
吃饱喝足后,工人们照例坐在原地说笑松快一会儿,便准备继续开工干活了。而庞雨上午已经把该布置的事情都向工头说清楚,这时候便打算找个地方小眯一下子。费了一点功夫,好容易才找到一棵形状不错的树桩,摆出标准的北京瘫姿势,正要闭眼,却忽然听到从附近林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响——枪声!
不仅仅是庞雨,周边其他人也都立刻惊跳起来。一行人正在惊疑不定的四下观望时,却听树林中又响起一声枪响,看来并非枪支走火误射。紧接着,周围便响起了骇人的喧嚣声,几条犹如野人般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身上胡乱裹着肮脏的兽皮,眉毛胡子杂乱纠结在一起,唯独脑门上剃光了前额,后面拖着一根细细的,可以穿过铜钱孔的短小发辫……是后金兵!后面丛林中影影绰绰的,似乎有更多正在冲过来。
“是鞑子兵!鞑子兵啊!”
一个才刚刚加入营地不久的新难民连滚带爬跑过来,带着哭腔向庞雨叫道:
“庞军师咱们快跑吧,建虏鞑子来了!”
庞雨怒气冲冲看着对方——那汉子人高马大的,论块头比胡凯还大,大概足有一米八几甚至恐怕接近了一米九的身高,干起活来倒是一把好手,没想到胆子这么小。
“跑个毛!你们手里的斧子都是上好钢料,难道只能用来砍木头吗?”
——猝然遭遇袭击,要说心里一点不紧张肯定不现实。但庞雨并非那种一紧张就乱了方寸的人,事实上越是这种危急时刻,他的头脑反而越是清醒。在听到枪声的顷刻之间,便把前因后果思量了一遍。
眼下这种局面,说是遭遇了后金大部队的突然袭击,这肯定不可能——自从文德嗣炮轰金州城关,逼迫后金势力大幅度后退之后,后金在这一带就不可能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了。黄龙手下的东江军再怎么愚蠢胆怯,派些人去金州城关那里设立一个哨所,建个烽火台随时报警还是能做到的。而琼海军的巡海船也会经常去那边附近转转,后金倘若有大部队过来,这里必定能得到警报,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
然而从陆地上过不来,从海上却可以。后金兵虽然不善舟楫,也没有成型的水师,但弄些小船木筏,载个三五十人趁夜输送过来还是能做到的。就算他们以前想不到这条路子,在被琼海军从海上胖揍了几次以后也应该开窍了。当然靠这种办法不可能派许多人来,也不能长期潜伏——别的不说,后金兵再怎么吃苦耐劳,在这种初春时节总不能完全靠吃冷食干粮坚持,他们要想保持活动和战斗的能力,就必须要吃热东西,休息时也要设法取暖。而只要举火就多半会有烟,一旦有烟雾出现,就很容易被设置在旅顺口制高点的观察哨所发现。
所以对方不可能是超过百人以上的大部队,连五十人恐怕都没有,撑死了不过十几二十人的小分队,也只有这种小规模袭扰队伍才能被观察哨疏漏过去。前段时间偷袭港口焚烧栈桥的也就是这么多,他们组织不起更大规模的偷袭了。
而庞雨这边呢——眼前光伐木队的工作人员就超过了一百,在挑选人手时都是专门选的有家小在营地里的,其中不太可能有后金奸细,且都是精壮汉子,更不用说自己身边还有整整一个班的正规军护卫部队呢。
思维如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中掠过,之后庞雨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拔出腰间手枪朝天开了一枪,吸引到所有人注意力后厉声喝道:
“鞑子兵我们杀的多了,前些日子你们烧掉埋掉的那些不都是?死了无非烂肉一块,活的也就是烂命一条,有啥好怕的!我们的人比他们多,武器比他们好,想想你们以前受的欺负,正好这帮人过来送死,杀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