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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海军现在毫无疑问也是在走上坡路,可他们这帮成员为啥一个个小日子过的那么快活?这时候郑芝龙又想起前两天文德嗣才跟他说过一个关于石佛像和石台阶的笑话,而现在他终于明白那块砧板的感受了……

想起当时文德嗣正是见他在阅读那些书籍时才跟他说得这个笑话,其中似乎有劝他不要轻信这些言辞之意,郑芝龙便找了个机会跟文德嗣谈起此事——郑芝龙出生于一六零四年,至今都还没过三十岁。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容易显老,所以郑芝龙从外表上看起来反比穿越前就已经有三十好几的文某人要大上不少,但两人在交流时,还是互相视作平辈的。

当文德嗣听了郑芝龙的迷惑之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

“那本书上的说法其实也不算错,不过比喻么,终究只能看它有利的一面,而不可能到处都丝丝入扣。如果按照那比喻的说法,我们上山也是吃力的。只是我们这一百多人联手搭建了一个名为‘琼海’的平台,或者说咱们是在推着一辆车子上山,你看到那些人开开心心不耗力气,因为他们现在正坐在这辆车上呢。”

见郑芝龙脸上颇有不服气之色,文德嗣又笑了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他们快活,因为海路上是我的职责。等到了京城,就轮到他们下车去干活卖力气了。而对我来说,哪天若是干不动了或者心情不好想休息休息,我也可以随时跳上车啥都不干舒舒服服躺着,还不用担心耽误事情,因为我知道会有一班同伴继续在下面推的——这就是有个大集体作为后盾的好处。”

郑芝龙默然。

……

之后,当那一天,文德嗣收到辽东电讯,紧急决定分兵的时候,郑芝龙琢磨了一下其中利弊,决定跟着一起去一趟辽东——赚钱的事情有个可靠的大掌柜跟着就行,但跟去辽东却有可能见识到这些大炮舰真正在战场上发威,学习到琼海军的大舰队战法。又可以顺便了解一下后金满洲军队的情况,对他来说当然是选择后者为佳。

郑芝龙原先是一点没把满洲人放心上的,他觉得咱们郑家势力跟满洲鞑子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海一个在陆,那真是八辈子也扯不上关系的。就算前往日本的商船中途遇到麻烦要上岸避险,也是往朝鲜地面上跑,所以压根儿不必在乎关外那伙子野人。

但是在跟短毛接触多了以后,他们对满洲人的重视态度也难免影响到了郑芝龙。从短毛平时在军队里的宣传来看,他们似乎非常确定一件事:琼海军将来和那个后金政权必有一战,对其重视程度甚至要远远超过大明。郑芝龙对此始终感到迷惑不解——以琼海军的决策体制,应该是不会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决定。但偏偏对于这件看起来极其不合常理的事情,他们从上到下似乎从来没人反对的。

包括这一次那位肖将军贸然跑去辽东与后金大打出手,却又一战不利,闹到向后方求援的地步。在郑芝龙看来这纯粹是那姓肖的自己找死,区区六百人就跑去跟对方地头上跟过万敌军死拼,没在战场上被打死已经够幸运了。但接到电报的琼海军众人对此居然完全没有提出质疑的,最多只说一声这家伙动手太早,却没有一个人说不该打。

想不通也只好不想了,既然琼海军这么早早就认定了后金满洲必为大敌,他们郑家到时候也少不得要跟着掺一脚,早点去了解下对手总不是坏事。

作为明朝一系将领,按理说郑芝龙本应该去乘坐那条“大将军号”的,不过除非是跟在短毛军将旁边,否则他决不会上那条船——因为那条大将军号的舰长姓俞,乃是万历朝抗倭名将俞大猷的孙子,原福建总兵俞咨皋的某个儿子——而俞咨皋当初就是因为被他郑家水军打得大败,被朝廷去职下狱,甚至都为此丢了性命。而他郑家则凭着那一场胜仗将朝廷的意志从剿灭改为招抚,却从此踏上飞黄腾达之路,故此在他郑家与老俞家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当初在决定“大将军号”舰长人选的时候,郑家也曾经动过不少心思。这舰长人选当然是要由朝廷做主,但无论是谁都得经过短毛的培训和审核——短毛决不会同意把这艘巨舰放到一个外行手中。因为有短毛这一关卡着,朝廷那边有些奇葩的想法就提不出来了。然而那帮文官对于“派系”“制衡”等政治手段的玩弄实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郑家在京里使了很多钱,哪怕他们自愿为“津门舰队”提供了许多辅助船只,但对于最核心的这个舰长人选,朝廷却根本没考虑过已经成了气候的郑氏家族成员——比如各方面条件其实都不差的武进士郑鸿逵,而是一转手不知从哪儿找出个俞氏家族后裔来。

到了短毛那边一审核:抗倭名将的后代——根正苗红;他爹在福建一直统帅的水师部队——海军世家;再加上其本人也曾参加过澎湖大战——富有经验;于是便被送到了吕宋那边的培训班中接受训练——整个过程中表现也很优异。ok,那就是他了!至于他跟郑家之间的仇恨……短毛和朝廷一样不关心。或者往深里说:短毛也是会玩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