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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还比较能沉得住气,毕竟先前他跟钱谦益有过君子协定。而且作为首辅,当初在招安短毛的问题上他投了赞成票,这时候就多少能沾点光了。在配合徐光启一起搞定了刑部尚书,保住孙元化的小命之后,他就可以确定:至少这回,东林党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而另一位原本野心勃勃,先前还觊觎着首辅位置的权臣温体仁可就惨了,这段日子以来他可真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钱谦益可以跟周延儒讲和,与他之间的仇恨却绝不可能轻易化解,如果钱某人当真入阁上位,他可以肯定,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一连数日,温府的书房里灯火都彻夜未息。温体仁和他的智囊亲信们聚集其中苦苦筹谋应对之策——很要命的一点是当初在招安琼州军问题上,他温党是站在了旗帜鲜明的反对派立场上,跟东林那帮清流吵得不可开交。

明朝官场上可没什么对事不对人的说法,每个人所主张的政策向来是跟本人的政治前途息息相关。既然双方在此事上互不相让,那么按照大明政坛的惯例,如果最终证明哪一方错了,他就要主动辞职。

所以温体仁如果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官僚,他现在就应该主动写辞职报告了。如果他不肯辞职而仍然坚持恋栈权位,掌握了舆论武器的东林清流们绝对能把他祖宗八代都骂的翻过身来——当然光是骂两声并不能让他紧张,反正清流骂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顶头上司崇祯皇帝,以及周边同僚们对他没意见,这屁股下的椅子就仍能保持牢靠。

可问题是他上次仓促企图扳倒周延儒没成功,而内阁里面的对头却又越来越多。那些清流言论如果只在市井之间传播固然无碍,可一旦进了御史言官的奏章,被送往内阁讨论的话……总而言之,温体仁现在的形势很不妙。

不过温体仁毕竟是权谋高手,在仔细分析了敌我形势,以及自身处境之后,他迅速作出决断——某日下朝之后,温体仁极为客气的拦住了周首辅,表示希望能和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官场上没什么能比看着政治对手低声下气向自己求饶更爽快的事情了——周延儒接受了他的请求。他们本就是很亲密的政治盟友,温体仁对于这位状元首辅的性格弱点早就揣摩得一清二楚,历史上他只一次偷袭就干净利落把对方扳倒,一直到自己临死之前都没给这位周状元任何起复机会。眼下虽然由于被人提前揭破而坏了好事,温体仁自信依旧能够找到突破口,令对方暂时放弃对自己的仇怨。

两人坐下来谈了一段时间,温体仁成功向周延儒灌输进一个概念:自己这一派眼下已经没什么危险性了,未来能够对首辅大人地位构成冲击的,毫无疑问将是东林。而由于琼州军的强势表现,手中掌握了武力的东林党人是否肯保持当前这种朝中各派大致平衡的政治局面,可就难说。

这话果然令周延儒陷入沉思,东林党在这方面的纪录很不好——当年天启皇帝初登基时,朝廷中差不多就全是东林党人在把持着大权,他们得意洋洋将这段时期称之为“众正盈朝”——朝廷里都是正派人啊!

结果呢,人人都知道九千岁魏忠贤所领导的阉党就是在这段“众正盈朝”时期发展壮大起来,其中固然有皇帝刻意扶植内廷对抗外朝的因素,东林党在朝中大肆剪除异己,逼得其它政治派别不得不纷纷寻求阉党庇护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周延儒虽然没有公开表态,却也默许了温体仁所期望的:能再给他一段时间,先别着急把自己赶出朝堂的请求——如果首辅这时候与东林联手,他温某人肯定要滚蛋的。

“……那么,就拜托玉绳兄了。”

即使是对着一个背影,温体仁依然极为谦卑的弯着腰保持着大礼姿势,直到对方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方才起身。

“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好……”

温体仁紧紧攥着手里一张小纸条,那上面正是从山东巡抚朱大典先前上报的奏章中抄录出来的几句话——诸如我琼州军不属于大明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