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页

当然了,哪怕形势发展到最坏情况,这三四万明军当真成为敌人,以琼州军当前剩下的弹药基数,无论杀开一条通路撤回海边,还是索性在此地将其击溃,都还可以做到。只是这样一来,先前好不容易与明帝国达成的和平协议就废掉了;和平进入大陆,利用大明资源的梦想也成为泡影;更不用说这次平定叛军,夺回登州的巨大功绩统统彻底化为乌有——那他们还不如不来呢!

所以哪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哪怕明知道风险极大,解席也不得不走这一趟——否则他回去后怎么作述职报告?——总不能说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将先前全体同志们共同营造出的大好形势就此败坏掉啦。真要这么干了,以后就是能安全返回海南岛,在委员会内部和全体大会上也都永远抬不起头了——这对于雄心勃勃的老解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于是作为他的死党兼智囊,庞雨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起过来协助交涉。对于大明官僚的信用与品行,他们从来不象陈涛那样盲目乐观,但也不至于弄得草木皆兵——以琼海军当前所立下的功勋,以及展示出的强大战斗力,要说这帮大明官僚还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刚见面就喊打喊杀,这种可能性终究不大。明朝的官员也许很自大,也许很狂妄,可他们毕竟不是疯子。

只是言辞上一定要小心,没必要因为语言上的冒犯令对方失去理智……庞雨眯着眼睛注视那位高太监,刚才的一次小小试探已经探出了这位高太监的底线——这家伙的“燃点”还真够低的,稍一撩拨便火冒三丈了。

只是有这死太监搅局,接下来的交涉就更加困难了,既要坚持住己方的原则,又不能将对方激怒太深——而偏偏这帮鸟人又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稍有点不称心意便要掀桌子砸凳子,伤不起啊!

还真是两难呢……

庞雨这边正在犹豫,对面高起潜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自己一句话吓住了,心头登时大喜。想了一想,这位高太监戟指朝向庞雨,嗓子愈发尖利:

“还敢说什么圣旨中没有节制之语——尔等既然受了朝廷招安,又是为平叛而来,自当受我大明山东行营节制!若非如此,尔等纵数千之众,潜入我山东境内,却又不愿受我大明节制,意欲何为?”

自古反贼招安,最怕便是被人揪住辫子不放,稍有点风吹草动便紧张万分,唯恐被人扣一顶“心怀不轨,意图重操旧业”的帽子上来。高起潜为人阴刻狠毒,随口一语也要往抄家灭族的大罪上扯,此时虽是无意中提及这些,却立刻自觉是找到了短毛的弱点所在,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狞笑:

“由此可见尔等反心未去,逆行不改,朝廷天兵在此,正当一体剿除!”

先扣上一顶大帽子,然后加以武力威胁——如果是这个年代的人,对上一个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被栽的又是谋反大罪,纵有天大胆子也难免紧张失措,哪怕自辩起来也是理屈三分,更遑论与其争执。在这位高太监想来,眼前这伙儿短毛屁股不干净,只要揪住对方的反贼身份不放,自是无往不利。

然而高起潜的判断却有一个本质性的错误——他这回的对手是来自后世,一个根本不存在皇权的竞争性社会。所以,琼海军这帮人从来都不忌讳“造反”二字,又压根儿不惧怕大明朝的军事压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紧张退让之念。

听高起潜一开口就扣帽子,庞雨这边反而笑了——比起辩论的本事,他们可都在后世网络论坛上跟人对掐练出来的,找住一点破绽便能发挥出十分火力来。俗话道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高太监这一信口开河乱扣帽子,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高公公。”

正当高起潜口沫横飞,咋咋呼呼叫着喊着要对你们这些反贼胚子严加惩处之际,却见庞雨不急不躁,依然是笑眯眯的指了指他的面前:

“请问您真的仔细看过这份皇帝诏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