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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听到的最重要一个消息,便是那场决定山东战局的沙河大战居然已经不存在了——压根儿就没能打起来。如果按“正常”的历史进程:叛军与明军双方应在公历十月二日,即农历八月十九那天开战,明军获胜。然而这回,由于琼州军于公历九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农历八月十二就夺取了登州府城,对于如此至关重要的消息,叛军自然是快马加鞭直报中枢。结果李九成孔有德等人一听到消息便立刻果断撤围莱州,恰恰于十八日,大战开打的前一天组织全军撤走。

如果明军能聪明一些趁机掩杀的话,有骑兵众多的辽镇军马,更有祖大弼,祖宽,金国奇,靳国臣这一干辽军猛将奋勇当先,叛军肯定会面临一场大溃败。只可惜大明朝的官军历来动作缓慢,而且又是由一帮子文官和太监掌握决定权,在发现对手主动撤退的第一反应不是追击而是考虑有没有埋伏。在这犹豫之间,就让叛军从容撤走了。

等到负责平叛的山东行营切实得到登州城光复的消息,则要比叛军迟了整整三天——也算他们倒霉,琼海军中负责与大明朝廷联络那几位大明使者手底下都没什么人。在夺占了登州府城之后,锦衣卫首脑廖勇只派出一名手下潜越叛军防线去向山东行营汇报战况,却一直未能送达,估计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后来山东行营得到消息的渠道,竟然还是来自于从京师所派来的六百里加急捷报——兵部主事孙昊写给朝廷的奏报乃是走的海路,由熟门熟路的郑芝虎派船走天津港上岸直送京师,两天即到。北京城内上至天子,下至黎庶都是一片欢腾,可朝廷中的派系斗争却从来不会平息——兵部有几位大佬想到山东行营兵强马壮,却让一支远道而来的南方偏师抢先建此奇功,实在不是滋味儿,于是便派人前往山东行营催战,行营诸将这才听到这个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也终于领悟过来:对手为何会突然后退。

不难猜测,当这则“捷报”传到山东行营时,所带来的决不仅仅是欣喜。大概也只有山东巡抚朱大典,巡按谢三宝等文官可能还会真心高兴一下;监军高起潜,吕直等人可能无所谓;而对于总兵祖大弼,吴襄,刘泽清等那一干指望着赚军功往上爬的丘八们,这可是夺走他们身上衣口中食,此次平叛战役的最大功勋已经没有了……

抢功心切的辽东军当即全军尽出,狠狠追杀了一段,干掉不少被孔有德留下来作为肉盾牺牲的杂牌步兵,但却已经丧失了追击的最佳时段,还是让大部敌军成功逃走了。即使有莱州城内居民敲锣打鼓感谢“天兵”解围,也不能缓解他们的郁闷心情。

在历史上他们的速度本就很快:农历八月十三出兵,十九日打赢沙河之战,至二十八日左右乃乘胜追击,兵进黄县——按照明军的效率,这已经是非常快了。而现在当然更不可能拖延,据北纬所擒拿到的几个叛军探子交待:憋红了眼的山东行营军已尽数开拔,正急速向黄县开来。预计在很快便会抵达此地,甚至可能就在这一两天之内。

“看来历史上的沙河决胜要变成黄县决胜了……而且我们很可能首当其冲!”

一听到北纬带来的那些消息,庞雨立即做出判断——黄县之战本就不可避免,史载明军在此本就与叛军又大打了一仗,再次大胜之,斩首一万三千,俘虏八百多,坠海而死者不计其数,然后叛军才彻底丧失了信心,退回登州城死守,再也不敢野战。而在当前的新形势下,叛军未遭败绩,实力还相当完整,更主要的是自信心尚在,这一仗更是非打不可。

而根据北纬这几天来的观察,从莱州地区撤回的叛军最初大都为骑兵,显然都是叛军的核心力量。这几天来步兵数量也在渐渐增加,这些能在短时间内从莱州前线跑回来的人最起码体力不差,肯定都属于青壮。如今聚集在黄县周边的叛军数量虽然还没有达到他们自称的“十万大军”,五六万总是有的。

更为要命的是,关于这支叛军主力部队的动向,只要稍稍换位思考一下就不难作出判断:眼下叛军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数万人马都聚集在那处小小黄县,人吃马嚼光每天的粮食消耗便是个大难题,拖延下去肯定没什么前途的。要想生存下去,叛军的最佳策略肯定不是回头去和抢功心切的辽东明军死磕,而是顺势北上,打垮背后那支兵力薄弱,只有区区三千余人的南方军,夺回登州府,倚城死守。

俗话说“归师勿遏”,对于一支数量庞大,又急于逃回老窝的哀兵,如果换了其他明军,与其正面对抗还是有相当风险的。然而琼州军却没有后退余地,他们倒不怕正面对抗,只是这样一来,免不得要以两千之众硬顶对方数万大军的猛攻,这正是参谋组预先要尽力避免的局面。

“倒霉,我们好像攻的有些急了,早知道迟几天登陆夺城就好了。不好意思啊,伙计们,时间算太死了。”

庞雨很有点后悔,他原来的想法是掐算好时间,等这边夺取府城的消息传过去,那头沙河大战也差不多打完了,这样叛军实力已然大损,纵使回头也不足为患。

而另一方面,当初作此谋划的最主要原因是——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正巧在双方大战时这消息传至战场,那可就是决定性的因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