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迪亚戈却主动接下了这项任务,因为汉斯总督许诺:可以颁布给送信商人某条重要航线上,整整一年的鹿皮专卖特权。迪亚戈希望能得到这项奖赏,那样他就能达成一直以来的夙愿——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商船。
至于那封可能带来大麻烦的书信……他觉得凭着自己的头脑,应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也确实施行了自己的策略,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能成功。
……那些短毛会如何处置自己?他们看起来不象是野蛮人,但自己所作的事情,即使按照文明社会的规则来看好像也不太容易脱身。别的不说,光是冒充政府官员一条,就足够把他送进苦役营,永远不见天日——十七世纪西班牙王国的律法可并不宽松。
随着迪亚戈在小黑屋里转圈越来越频繁,他想得也越来越多,整个人也越来越紧张……不过可怜的西班牙皮革商并不知道,在这间小黑屋的某处隐蔽角落里,开有一个小小观察孔。隔壁一间屋子里,赵立德和庞雨正静静站在那儿,正通过一面反射镜子轮流观察着他的动作。迪亚戈在里面关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也在这里看了一个多小时。
“你确定这种方法真有用?”
庞雨对这类手法没什么经验,但阿德却是过来人,很有把握的样子:
“放心,这类所谓聪明人脑子都转得快。而越是头脑灵活的人,遇到不能掌握的局面时,就越容易胡思乱想……这家伙看起来不象是笨蛋,所以我们不用采取什么手段,光是这片黑暗与前途未卜的恐惧感,就足以摧毁他的意志……待他自行崩溃后再去问话,会简单许多。”
阿德想得倒不错,可他忘了一点——对于那些有坚定信仰,或是神经特别粗大的家伙,这种心理暗示法也会失效。而和现代社会的犯罪分子相比,这个年代的西洋人有一项特殊优势:他们都信教,也就是说,他们很容易进行自我麻醉。
“全能的主啊,请原谅我的贪婪和自大……愿上帝保佑……”
当听到从里面穿来祈祷的声音时,阿德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听不懂西班牙语,但从语气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此人的心情正在渐渐平复,他失算了。
迪亚戈其实并非一个虔诚的教徒,不过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的祈祷相当灵验——还没等他念完一遍祈祷词呢,小黑屋的门就打开了。门口华人哨兵喝令他出来的声音虽然还是很粗暴,但听在迪亚戈耳中却无异于天籁。
“谢天谢地,哪怕接下来是审判,也总比这样不明不白关着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皮革投机商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间比较“正常”的屋子——这里总算有桌椅板凳。但是卫兵只允许他坐在一条单独板凳上,面对一套长桌椅,明显是摆出了审判的架势。
片刻之后,两名短发华人官员走入房间,旁边跟着一名翻译。对方倒还挺客气的,先示意卫兵给他倒了一杯水润润喉咙,然后才开始提问:
“tiago cardoso ndes?这个名字更像葡萄牙人啊,你究竟是哪国人?”
对方的第一个问题就让迪亚戈极其吃惊——他以前所见到的华人官员总是把所有白人看作一伙,从来都不知道,也不屑于去了解有关欧洲诸国的情况。对于冗长而拗口的洋名更是难以接受。而眼前这两个人在念他名字的时候非常自然熟练,包括重音和卷舌音都准确无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对方是黄皮肤黑眼睛,而且他们说的其它语言也是中文,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