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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战之后,相信无论明政府还是西方殖民者那边,肯定有不少人想搞清楚:这帮短毛究竟有什么特殊本领,能以区区百多人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各种各样的窥探手段想必都会被用上,不过这边却完全不怕——他们在技术,组织,以及思想方式上的优势可是三百多年来整个人类文明的积累,光靠几个探子怎么可能学走。

当然,必要的安全防范措施还是不能松懈,白燕滩主基地的建设依然只允许现代人和最值得信任的那批本地劳工进入,所有新招募来的,统统都只能安置在农场或者县城兵营那几块区域。

在招募本地劳力时,穿越者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现象——当地的劳动力不是以个人为单位,而是以“户”为单位来投效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招募了一个人,就等于同时雇佣了那一大家子。

而且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雇佣,当地人自愿签署的竟然是卖身契——全家都是如此。人力组阿德这边原来准备好了劳动雇佣合同,对于双方权利义务,待遇假期都有明确规定的,然而当他看见对方通过担保人送来的契约条款时,饶是这个广东人一向以心黑手狠自诩,也不禁呆住了。

——好端端的一户平民之家,居然主动要求全家卖身做仆役,男人负责外面的体力活,女人则作为仆佣在家里干活儿,就连小孩子都自愿担当主人的小跟班儿……而且还不是一户两户这么搞,通过本地担保人李长迁师爷送来的文书全都是这种条件。

阿德原以为这些人是被骗了,他可不想留什么后遗症,以后给人指着后脑勺骂。于是亲自一个个和他们面谈。结果发现这些人很清楚他们的选择是什么样,对于那契约上的所有条款也很理解。

“是他们傻了还是我疯了?好端端自由人不做非给人当奴才,这些人看起来都不象是傻子啊。”

阿德一时间还真不敢签署那些契约了,唯恐里面有啥他没看出来的陷阱,后来还是老李教授过来给他解惑:

“这些人不傻,他们也不是贱骨头。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民族,怎么可能天生愿意给人做奴才——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

李教授详细阐述了那些人之所以自愿为奴的理由:关键是可以逃避税收和劳役——明朝法律,举人以上是不用交税的,也不用服役。全家投入大户人家为奴,就可以合法规避政府摊派下来的大笔苛捐杂税,以及越来越艰苦的劳役。

所以读书中举,在明代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之前家里再穷也没关系,一旦成为举人,就会有人自愿带着房屋田产前来投效,甚至自愿成为家仆……这已经成为明朝中后期的一股风气。

读书人家里,哪怕仅仅为了面子,大多数人也通常不会对下人太严苛。而官府胥吏催逼税役,那可是经常闹出人命的。做仆人反而比做自由民舒服得多,也就难怪出现这种现象了。

具体到临高县这边,穿越众队伍里当然没人中举。不过就算是借给那些县衙差役十个胆子,估计他们也不敢来县仓大院里收税,所以一旦这边证明了他们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人,马上就有大批当地人投效,倒也不足为怪。

老李教授最后总结道:

“说起来,有这么多人肯投靠我们,跟我们保留了当地官僚系统有很大关系……明王朝在临高县的政权现在仍然在按照原来习惯运作——那十几个胥吏差役仍然在到处收税,照样要从中克扣一部分。而且由于原来仓储被我们抢走,他们盘剥得还更厉害一些。逼得很多人不得不‘从匪’啦。”

听起来是对这边有利的,但在场的几位委员会成员谁都笑不出来。就是局外人的老杰克,也禁不住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