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隐隐有些做痛,大概是刚才太过兴奋,让心脏的负荷加巨了。他想找些泰西医生给自己开的药,但是没有灯,找起来比较困难。电路迟迟修不好,电话竟然也打不通,招来总统府的秘书长,才得知方才的闪电,劈坏了线路。至于电话线,据说问题出在外面,这种天气,今天注定修不成。
冯玉璋无奈的叹口气,堂堂共合总统,却连电话都修不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铁狮子胡同那,肯定会有工人冒着雷雨去抢修。
他在烦闷与兴奋交织的情绪中入梦,这一夜,他梦到了很多事。段芝泉低头,国会同意他延长任期的要求,安福系转为自己所用。国会不再掣肘,自己放开手脚,终于可以放手施为。各省督军,全到京里为自己贺喜,一群鸡毛掸子围着自己鼓掌祝贺,争相献媚。就在这阵阵掌声中,冯玉璋醒了。
天依旧黑着,雨还下个没完,梦中的掌声,实际是天外的雷鸣。听着雨打房檐声,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忽略了一件事,应该让秘书长给自己准备一份发言稿。
专按组成立之后,要就总里卖国事件向国会提出弹劾,接着必然要找报馆跟进,自己身为总统,得提前预备好表态,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他喊了两声,没人应答,自己点起蜡烛,向办公室走去。本来这件事想瞒起来,但是既然要让秘书长写东西,这件事就必须让他知道。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总统府的卫士,卫兵想要搀扶,却被他拒绝了。自己一个人摸着黑,来到办公室,自泰西购买的密码箱内,取出了那个公文包。拉开暗格,将文书取出来,随即就命人去叫秘书长。
秘书长听了冯玉璋的描述,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总统,您确信,这是真的?这……这恐怕不可能吧。芝翁是个明智之人,不大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事情,这会不会是西南的奸计?眼下国会正要通过战争提案,一举解决西南军正府。我们可不能中了西南的奸计,给孙帝象或是其他什么人做了帮手。总统和芝翁现在的关系,刚刚缓和,如果因为这件事闹僵,恐怕……”
“我不怕歪鼻子!他对付黎黄坡,靠的是兵变。我在京里有两个师拱卫,他能奈我何?如果他想用非法手段,我立刻可以命令部队平叛。他私自盗用我的签字和印章,这种行为已经违反先法,难道我要对此不闻不问?”
“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此事追查,是大总统权力,我只是觉得,我们得慎重。徐又铮是个极精明的人,如果抓不住过硬的证据,他是不会承认的。”
一边说,秘书长一边飞速的看完了那份文件,随后又把文件推了回来。“大总统,我觉得……您应该多休息,等到线路修好,我会帮您联系一家医院养病。”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需要养病?”
“总统,我是真的建议您,好好的检查下身体。您最近实在是太累了,国事很重,加上国会里一些人捣乱,您确实承受了很大压力。就以这份文件来说,我实在看不出,这跟二十一条,或是对扶桑贷款有任何关系。这只是一份最普通不过的银行贷款文件,段芝泉向中卡实业银行贷款,并不违反先法,也没有国家不利之处。而且我没记错的话,这笔贷款确实是大总统同意的,我们正是靠这笔贷款,才给职员们发放了工资。”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这是段芝泉向扶桑贷款的文件,还有双方交谈的备忘录,怎么成了中卡银行……”
冯玉璋感觉自己的胸,闷的比睡觉前还厉害,他愤怒的将公事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但是接下来他就发现,情况不对。备忘录不见了,文件的数字也不对。作为军人,他对于这些东西格外敏感,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的印象也非常深,不可能只睡了几个钟头,就记不清这些东西。
他飞快的翻开一份文件,就着昏暗的烛光,却发现,那只是一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行贷款合同。另一份,则是一处物业的抵押合同。做梦,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虚幻,是梦境。冯玉璋的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都是梦境,是自己太过紧张,才做了这样的噩梦,只要梦醒,就一切都好了。他用力咬了下舌尖,希望借此恢复清醒,由于用的力气太大,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舌头和胸口一样的疼,但是面前的一切,丝毫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