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问题,为陆军部职权范围,现在是责任内阁制,大总统也无权替陆军部做出决定。这种非法的命令,不应发布。”
黎黄坡涵养再好,这下也气的不轻,几乎忍不住要通电辞职。但在身边幕僚建议下,还是及时醒悟,拣皮夹子这种事可二不可三。先拣大都督,后拣总统,应该是用光了运气,现在的受气只是还债,选择将辞职信付之一炬。但是菩萨的怒气,总得有个办法发散,最终还是把这事透露给了常跑总统公府新闻的记者。
这名记者同样是惟恐天下不乱的健将,把总统府来的消息,添油加醋宣诸于报端,直指河北之乱,徐又铮知其事。这一来,就算是小徐想压盖子也办不到。无可奈何地想走个过场,表示要惩办祸首。不想辫子兵理解不到徐又铮高举轻落的苦心,听到消息后,竟是再次哗变,又引发新一轮逃亡。到最后检点人马,因行军加上逃跑,竟损失了近六千名士兵,舆论上,更是把徐又铮摆在了风口浪尖。
督军团原本因为让徐州的事,担心着是鲁军想要横扫海内,席卷天下。但是张大辫子隐居津门当寓公,私人财产分文没损失不说,山东还送了六十万元程仪。加上赵冠侯在津门势力很大,有他关照,张员日子过的十分舒坦。
几个督军的密使私下与张员取得了联络,得到的答复是,让徐州是出自张绍帅自愿,非为强迫,山东对各位的地盘并无觊觎之心。按张员原话则是,爵帅家有广厦万间,良田千顷,还能看上你我家里哪几块盐碱地?
有了这个保障,督军们的心放在肚子里,随即就开始觉得徐又铮其心可诛。督军所能要挟正府者,惟有武力。徐又铮把辫子兵从山东拉到京城,又从山东挖墙角拉人,这不是摆明车马,与自己这些共合干城为难?这个势头不打掉,未来如法炮制,自己又该如何?
于是随着舆论的推动,督军们也开始发言。先是赵冠侯表示,军人首重纪律,徐州部队在山东克己奉公,何以一入河北即成大祸?何以总里秘书包庇乱军?此事关系军人荣誉,必须一查到底。
他开了第一炮,后面的火力,自然不愁没人跟上。曹仲昆先是自请辞职,以谢民众。在被正府驳回后,立刻表示,愿意由第三师选拔可靠干部,组成读立调查团,穷追此事,绝不让一名乱兵漏网。第三师骑兵团,已经在河北省内对逃兵进行兜剿,现已斩杀逃兵二百有余,未来将进一步扩大兜剿范围,另将调拨可靠部队护卫京畿,确保首善之地安全。
奉天张雨亭刚刚得到赵冠侯支持的大批军火,与二十八师对峙时大占上风,通电也就格外有力。“……我部下三千貔貅,三千虎贲,扫东南或不足,惩乱军则有余。雨亭不才,愿亲提一旅之师,进关剿灭盗匪……”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比之辫子兵也好不到哪去。
督军团成立之初,原本就是各省用来制衡正府的怪物,段芝泉对这群乌合之众,事实上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戏台上跳跳加官还可以,真到了唱大轴时,舞台上没有他们的位置。却不曾想,一群丑角联手发威,却是让台上的正角老生,也难以招架。
怪兽咆哮着,显示自己的威能。督军的电报如同雪片,让共合报社和电报局,都欣喜若狂。督军团成员如同定好了暗号,一人发动其他人立刻跟进,除了安徽督军倪继冲外,其他督军全都开始谴责正府的作为,并表示,愿意派出部队,协助正府抓捕乱军。
这些省份中,除了山东以外,大部分省份的军人纪律,比之辫子兵也未见得强到哪里去。他们也并不真的在意,河北的老百姓受到了怎样的侵害,又蒙受了何等损失。他们要的,只是炫耀武功,向正府展示肌肉。
自洪杨军兴导致的地方督抚权柄日重问题,至共合更加严重,督军们最怕的,就是正府把权力收回。正府所拥有的部队越多,对于地方的压力就越大。搅黄正府新军,破坏练兵计划,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之事。这些辫子兵如果是派给地方做补充兵,人人都很欢迎,段芝泉想直辖,那他们就自然是万恶之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当在野当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随便嘴炮不用承担责任。如果让督军们自己到总里的位置上,未必能对这些辫子兵想出太好的解决方案。但是站在路人的角度,大可指手画脚,批评正府过失,指出其处置的各种不当,最后归结于正府是废物,国会全通贼,联省自制就是好这样的观点上去。
虽然靠着汪士珍的人情面子,外加给各省补发欠饷之类的承诺,勉强把这股督军抗议加派兵抓贼的风波给压下去,但是段芝泉也已经颇感吃力。共合不怕舆论,也不怕民意,但不能不怕军人加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