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喷泉般涌出的鲜血将姑娘带笑的照片,以及碎绸手帕染成红色。照片中女孩依旧动人,只可惜整个面孔被鲜血所覆盖。那个潦草的凤字,被血污浸泡,再难辨认。在菜鸟身旁,是老兵痞的尸体。一枚手留弹在他身边爆炸,这次,他没有装死……
菜鸟的连长,背弃了他的承诺,没能给那个在树林里向他交出清白的女人一个交代。扶桑狙击手的枪弹,让他背信失言。那个姑娘的肚子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成型,但注定没有父亲。
客观讲,潍坊会战的烈度,远不如此时的泰西战场,就算是在扬基当过雇佣兵的那些山东军人,也不把这样的炮击或冲锋放在眼里。
可是具体到每个人身上,枪弹在耳旁呼啸而过,朝夕与共的战友,转眼就变成一具尸体。天空中,不时有炮弹发出尖利的啸声,如同冥府鬼怪,一边狂笑着,一边兴奋的吞噬人命。
战前的热血与豪情,到此时多半被无情的现实所击碎,怯懦与恐惧,渐渐占据上风。能趴在阵地上不动,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一部分士兵已经准备向后逃。但是,督战队闪亮的大刀,与同样闪亮的大洋,让这些士兵恢复了勇气,举起步枪,大喊着向扶桑军人杀去。
“两狼山杀胡儿,天惊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不知是谁,在纷乱的战场上吼起秦腔。伴随着这苍凉古拙的大秦之音,大批鲁军士兵自阵地后咆哮而出,向扶桑陆军直冲而去。
鲁军看家法宝:白兵战!
自赵冠侯督鲁以来,着力培养山东军人白刃作战,最终导致鲁军形成习惯:身临绝境用刺刀,弹尽粮绝用刺刀,敌众我寡用刺刀!总之,没有什么是一次刺刀冲锋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次。
扶桑军人素有铳钎术世无双之称,对于白刃格斗同样推崇备至。面对鲁军的刺刀,来自岛国的军人并未畏惧,同样挺起枪刺回击。双方白刃搏斗,刺刀交接,持枪刺的士兵,冲向了异国的同行。高举指挥刀的军官,与手持家传宝刀又或是“报国铁棒”的扶桑武士亡命相搏。共合五色旗与扶桑战旗你争我夺,进退拉锯。
“不愧是战胜铁勒的强军啊。”阵地上,赵冠侯再次对扶桑军的表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在另一端,铃木寿一的脸色也极为凝重
“麻烦!北洋第五镇的士兵,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比起铁勒人还要难缠。如果这次不把他们消灭,将来,一定会给我制造更多的问题。为了帝国未来的山东大局,这次,必须把第五镇一举全歼。传达命令,前线士兵可以适当回收战线,我们的敌人不是等闲之辈,指望一次攻势就瓦解鲁军,是白日做梦。我们已经取得了优势,就没必要再浪费将兵生命。向神尾阁下请示,炮兵位置前移。”
当炮火渐渐停止时,阵地上短暂而激烈的撕杀,也暂时告一段落。进攻方在守军疯狂的突击面前,开始整顿队伍,向后撤退。当扶桑军队终于撤出阵地时,阵地上残存的鲁军,忍不住举起步枪,朝天大喝起来。
一声声不明意义的长啸,震荡九霄,仿佛是要把胸中的闷气,多年的委屈与耻辱,从这一口气,全都发散出来。有的人忍不住叫道:“我们……也有今天!咱们不是孬种,咱们拼退了扶桑人,咱是好汉!”
阵地上的欢声鼓舞声回荡着,一次成功的反突击,在这些汉子看来,如同是取得了最终战役的胜利一样。可是他们的欢呼只持续了几分钟,一种恐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众人头顶。
尖利的长啸,随即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原本扶桑的炮兵阵地,距离鲁军步兵阵地尚有一段距离,射击精度有限。可是当部分炮兵位置前移后,鲁军一线士兵,就暴露在对方的炮火之下。大炮上刺刀的战术,并非鲁军独有。随这一阵巨响,鲁军刚刚夺回的阵地,顷刻间,就化做了一片火海。
方才与异国人舍命搏斗的勇士,转眼,就在炮火中殉难。鲁军团长徐魁,营长段昆仑接连牺牲,组织反突击的一整个团,减员超过三分之一。一个补充连还没等进入阵地,就被榴霰弹轰击,损失超过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