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可还是赌气道:“以天下养,那可轮不着我,我前面还有个于氏呢。”
“她?就她那德行,有什么资格跟我在一起受万人朝拜?”袁慰亭毫不掩饰自己对发妻的厌恶。
“她占的位置好,谁也没法把她给抹了,第一夫人就只能是她。可是皇后未必要立发妻,自古以来,废后立后,都是帝王家事,哪容外人插嘴。你跟我既受过苦,也享过福,却很少找我要东西,最大的心愿,就是过一把皇后瘾。按我家里的旧例,我的日子怕也不多了。在我走之前,总要让你随了心意才好。”
“容庵……”沈金英的手拉住了袁慰亭的手。后者豁达的一笑“你别哭,圣天子百灵相助,或许我一登基,这病就好了也说不定。再说,现在还得看,山东那盘棋能不能做的活。如果那盘棋输了,这个皇帝当不当,也没什么意思,儿皇帝反不如总统快活。可要是赢了,我看天下,谁还敢对我说个不字?”
沈金英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心道:冠侯,你一定要给姐争气,打一个胜仗出来才好。姐能不能当上皇后,可就看你了。
“自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没听说,咱中国打赢过洋人。我家那死鬼,说是驻外使节,洋人对他也挺客气,可是说到办外交,实际就是受气。好不容易出个章合肥,办洋务说是很有手段,可结果呢?什么风帆舰队,在高丽让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照样还是输。再后来,就是闹拳,瓦德西带我住进鸾仪殿,那时候我就知道,大金完了,是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赛金花在济南一样有自己的物业,她享受着赵冠侯在她肩背上的敲打,颇为得意。毕竟天下间,能让堂堂巡阅使这么伺候的女人,怕是也找不出几个。
如今的她,在山东继续做交际花,一样有人追求。可是追求她的,无一不是身家丰厚,颇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而且大多数是丧偶续弦,即使是做妾的,也是言明两头大,不分高低。
毕竟,山东的草头天子在她面前,也是低眉顺眼,一口一个二姐叫着。谁要是拿她当成给钱就可以上的表子,一准被门外警戒的大兵直接拿枪托马鞭伺候着。地位比起当初做世界元帅夫人,只高不低。乃至京城里,也不如在山东时候自在。
可是她日子过的并不安生,每天迎来送往,日程排的很满。这样的应酬,并不是为了自己赚钱,甚至铺场面还要搭钱进去。她现在做的事,是为山东牵线搭桥,购买物资,谈合作,谈生意。
她本是个极大方也极懒惰的性子,否则也不会短时间挥霍掉几万银子,在京里更是每天睡到日头高升才起。可是到了山东之后,她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与人谈价格时,更是锱铢必较。
她心里有数,谈成的生意越多,自己得罪的人,实际就越多。那些人未必怨恨赵冠帅,可是对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多半是真的记仇了。
赵冠侯也因此,对她极有亏欠心理,就算是干个仆役的活,也没有二话。赛金花倒是不在乎的态度,揉完了肩,就让赵冠侯坐下,脱了鞋将腿搭在他的腿上,指示着他给自己揉小腿。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搭几万银子进去,再不然,就是以后没生意做。有你这个当大帅的兄弟,还怕没了姐的饭吃?这次不是生意,而是战场,我就是你山东的粮台。跟洋人打仗,就不可能赚钱,只求争口气。一群猪狗不懂道理,我就跟他们讲道理。跟他们手里多抠出一个子,就可以把这一个钱投入到前线上,一进一出,就是两倍。虽然我已经很久没下水了,但只要他们愿意降价,我就陪他们几个晚上也没关系。可惜啊,老了,没吸引力了,没一个乐意的。”
赵冠侯道:“其实……自从他们带着货进山东,好多事就不由他们说了算。我自己出面谈,或以势力压,总能把价格杀下来,二姐就可以省些唾沫和精神。至于脱你的衣服,我看谁敢!山东这地方虽然有年头不闹响马了,可是死几个商人,也不叫事。”
“那不是要你来背锅?你现在是大帅,未来的前程,谁也料不准,该是爱惜羽毛的时候了。我就是这么个名声,再臭能臭到哪去?反过来说,好能好到哪?左右一个价,让我多替你背一口锅,就多背一口吧。要不是瓦德西死了,就连跟普鲁士谈判的锅,我也替你背下又怎么样?大不了让爱国志士把我杀了,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