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外省,据我所知,湖广的新军,都在订购他的军装。还有地方上,也有人向他大批订购布料,论做生意,他还是跑在了我的前面,我不如他。不过……我不会认输,早晚我会追上去,并且超过他。”
邹秀荣笑了笑,又说说松江的情形,目前一切正常,运做的都很良好,之前银行收购的企业,也开始进入了正增长模式,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可以看到收益了。
这种收益不是零敲碎打,而是大宗的回报,整个明年山东的军事经费,都可以从这笔钱里出。山东自己的经费,用来治理黄河绰绰有余,显而易见,未来对于山东,十分有利。
孙美瑶则指着一份报纸道:“当家的你看这个,这是今天刚出的齐鲁报,上面写着朝廷要收回路权了。先从湖广收起,条件是商股照本发还,其余米捐租股等款,准其发给国家保利股票。这玩意,倒是合适啊。”
“人家湖广的铁路已经修成了,不这么补偿,湖广本地也不会答应。盛杏荪听说要借很大一笔债,才能筹措出足够的经费。简森也离开松江,去京师,就是谈贷款的事情。不过现在朝里为她说话的人不多,这次贷款,她怕是拣不到太多的便宜。”
邹秀荣道:“她自己也知道,只是去走个过场,这种事她不露面,就不知道要出多少流言。但是她不会把贷款抢下来,她认为,这笔贷款的偿还能力很有问题。搞不好,是一笔糊涂账。”
孙美瑶一脸不解地问道:“怎么会?他们是拿铁路收益担保,还不出债,也有铁路在,怎么会是糊涂账。”
“妹子,十格格不在,我这话才敢说,要是当她的面,我可不提。铁路担保,总是要江山在金人手里,这话才说的出。要是这天都变了,他们那担保就是一句空话,当然到时候可以要新朝廷履行前约,但是总要费很多唇舌,还要开出许多优惠条件,打点若干关节。与其这样,不如不做这生意,现在华比与正元联合,可以做的生意很多,也未必非要这一点。”
“江山换主?”孙美瑶的大眼睛眨了眨“不至于吧?眼下虽然世道不大好,但是葛明党随起随灭,没成什么气候,至于动摇江山?”
“葛明党不是随起随灭,而是随灭随起,这才是其最为可怕之处。葛明党人,无粮无饷,器械人马都不多,却可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数十人就敢对抗千百大军,像这样的队伍,一旦成事,绝不是金兵能抵挡的。我们在松江,消息比较灵通,知道的多一些。杭州那边的武备学堂里挂的对联,你猜是什么词?十年教训,君子成军,溯数千载祖雨宗风,再造英雄于越地;九世复仇,春秋之义,愿尔多士修鳞养爪,毋忘寇盗满中原。一干旗人从这学堂里进出,却没有一个看出毛病的,还要叫好,这么一群蠢人,怎么坐的稳江山。”
“再有,讲立宪的,已经到大街上去公开宣读,还有把警世钟之类的书,四处散布的。新军里,多招募读书人,可是读书人多,脑子就活,比较起来,反倒比旧军更认同葛明党的道理。朝廷现在,要么指望那些军纪涣散的旧军,要么指望不堪信任的新军,不过是饮鸩止渴,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这次松江股灾,朝廷里据说有不少亲贵赔了本,为了回本,他们就要给南方各镇新军减饷,这等于是逼虎跳涧。这个天下,看上去是太平盛世,实际危如累卵,简森夫人的业务很多,犯不上把银子贷给大金,承担这种风险,或是将来与别人扯皮。”
赵冠侯点点头,用手指着工地“美瑶你看,那些人是我接到山东来,给他们一口饭吃。你不知道,当初在松江时,朝廷里的人忙着内斗,都想着借机放倒政敌,自己上位,这些百姓,只是他们争夺胜负的筹码。于他们的死活,没人在意。或者说,反倒是希望他们多死几个,死的越多,闹的越大,对自己一派越有利。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们,他们会怎么样?大部分会饿死,但是也有一部分会选择拿起枪,只要有个人喊一声,洪火泉之事,立等可见。承沣那一句怕什么有兵在,就是气数尽了的话。完颜家的江山,没多大气脉了。”
“老四,你怎么打算的?”邹秀荣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别怕,二嫂不是葛明党,身上也没带着炸蛋。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做忠臣,带兵勤王,还是跟着葛明党走?”
“二嫂,这问题现在还真答不出来。我走哪条路,不取决于我,实际取决于葛明党。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的东西都是我的,钱,女人,军队,我拥有的一切,谁也不许动一根手指头。不要插手到我的地盘里,也不要用他们的想法,干扰我的行动。如果可以作到,大家可以一团和气谈生意,葛明说到底,也是一门生意。他们投资生命,收益是自己理想的实现。是生意,就有的谈。想要我葛明,只要给足好处,未尝不可,比如封我个山东王,允许我自立一方,就可以谈。可是要想葛明葛到我头上,比如说不许我娶姨太太,不许我掌握这么多部队,或是要求我把钱拿出来给他们做善事,那我就只好割命,割他们的命。”
孙美瑶点头道:“我们绿林里大山头谈招安,也差不多是这个规矩,保留建制,不接受改编。”
“本来就是招安。可问题是招安,总要有个人去谈,现在我都不知道葛明党里谁是头脑,也就没法谈。前几天有位孔教会的人来拜访我,跟我谈圣人之道,让我赶出去了。他说了半天,这个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愿意搞我不反对,要我搞我没兴趣,强迫我搞,就是跟我作对。至于葛明党,暂时还没人跟我接触过,大概是不敢吧。毕竟我是十格格的丈夫,这个身份,很多人要考虑一下,我自己也得想一想。就算跟葛明党的生意谈成,庆邸那一家子我是要保下来的,还有福子。这都是熟人,不能让他们受了损伤,至于其他人,跟我没什么关系,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