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凤芝一身短打,往来奔波,一会喊着“都排队,谁敢加塞就没粥领。”一会又喊着“给这个孩子多盛一碗,看他多可怜啊。”丝毫不觉得疲劳,反倒是很享受这种跑来跑去张罗事情的感觉,邹秀荣则负责坐镇总揽,统筹调度,看着凤芝的样子发笑。
粥棚外,都插有山东巡抚赵冠侯赈济百姓字样的标牌,趁着发放救济,把自己的名字也传了出去。松江这里认识字的人不少,何况排队领救济的人里,有不少在不久之前,还是洋行的跑街,钱庄的学徒,都认识字。
赵冠侯这个名字,渐渐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人们喝下热腾腾的米粥的同时,也记住了,原来,救自己的人是山东巡抚,而不是朝廷。
几条主要的街上,都设立了山东招工处,凡是松江的失业工人,都可以到招工处来登记。只要条件合适,自己愿意,就可以离开松江,到山东去工作。山东的纺织、纱厂乃至于兵工厂等,都需要大批的工人。松江本地的纺织行业曾经异常发达,但是这次股灾,让大批纺织厂倒闭,技术娴熟的工人失去了收入。
离乡背井比起饿死而言,显然算不了什么,每一个招工处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管是筑路,还是到矿山里挖矿,只要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就有许多人抢着去做。乃至于钱庄、贸易所等处,就更能吸引一部分曾经的精英人士的注意。股灾中遭难的钱庄伙计,在山东,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岗位。
王五则坐镇在另一个办事机构之前,那里排的队更长,但是所有排队者,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这里是山东警查招募处,以招募警查的名义挑选精壮,实际上挑选的标准却是招兵。
松江与此时金国大多数省分一样,推进西式教育,民间办学风气极盛。尤其是体校,几乎是遍地开花。金国的体校,效法的是扶桑,教授的所谓体操,就是军操,从走队列到拼刺刀,项目齐全。
这些青壮大多是在里面学习过,具备基本步兵基础,到了山东训练几个月,就可以作为补充兵用。乃至于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也可以担任辅兵、夫子,再由山东统一训练。按照目前的趋势,在松江招募一个标甚至一个半标的兵毫不为难,于山东的力量也是极大加强。
赵冠侯已经可以预见到,这次金融风暴之后,即使自己处置得体,大金的天下,依旧会出乱子。到了那个时候,总归是靠兵说话,谁的枪杆子硬扎,谁说话的声音就大。
未雨绸缪,在洪水还没有到来之前,山东已经开始在修筑堤坝,储备粮食,预备着不久之后,可能到来的大乱。
华界,一处小旅社内,十几个年轻人,包了旅社的一间跨院,除了购买食物以外,轻易不大出门。前不久,这些人出去了一次,却和人打了起来,回来时,多了两个伤员。旅社老板并不关心他们的身份,只要按时付钱,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如果沈保升在此,一眼就能认出,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正是和自己手下发生冲突的那帮亡命徒,朝自己丢炸蛋的,也是他们。
这一干人的年龄都不算太大,锐气也正足,聚在一起,虽然新近受挫,但是士气不减。一人道:“这次是好机会,松江经济崩溃,接下来必然蔓延全国。我们趁机举旗起兵,必然会成功。”
“无为,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在广州的行动刚刚失败,众位同仁的鲜血还没有流干,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这些年,咱们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现在不能再盲目冲动。松江起兵,已无可为,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说来惭愧,如果我们可以买到那些洋枪,现在的情形,就好的多了。”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怪我了?当时用经费买股票,可是大家全都同意的,现在怎么都怪在一个人身上。”
“你本来赌性就大,如果不是你非要赌一次大的,又怎么会闹成这样?我也不是怪你,而是在反省,我们得思考一下,自己到底失误在哪里。这次行动,我要负主要责任,如果不是我和沈保升的人发生冲突,咱们还能继续依靠他的力量发展成员,现在,怕是只能暂时离开松江,再做打算。朝廷派的专办大员是赵冠侯,他手段厉害,与漕帮关系也深,大家还是躲避一些的好。留在松江太危险了,我建议立刻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