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慰亭领了按察使的官职,新军的差使并没有交卸,便处于津门、小站两头跑的地步。如果是在平时,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小站新军上,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根基所在。只是临近年关,官场上自有无数的应酬,袁慰亭就只好驻于津门,办理必要的公事,应酬一些必要应酬的人。
随他同驻的,就是他的亲兵一队,外加又抽调了一个步兵哨,作为警卫力量使用。结果变乱发生不久,袁慰亭接到消息后,立刻就把这些部队都掌握了起来。军官里,像赵冠侯这样放假的有几个,但好在大部分军官都是河南招来的,不曾放假休息。袁慰亭一声令下,就让他们完成了动员,以极快的速度,开进紫竹林租界。
在这种场合里,骑兵的震慑力远大于步兵,租界里的驻军有限,都只能保护领事馆或是一些重要的地点,普通的侨民就只有靠自己外加祈祷。当他们陷入绝望时,身穿铠甲,跨骑西洋骏马的金国,在租界宽敞的街道上往来奔腾,挥刀杀人,对于这些洋人来说,几乎要跪下来,赞美上帝的伟大。一些洋人,躲在公寓的楼上,为这支金国的马队鼓掌喝彩,称赞其威武不凡的雄姿。
只是租界太大,指望一队又一哨不到一百五十人的兵力敉平难民,显然力有未逮,像是战斗力最强的骑兵队,已经一分为三,以哨为单位,向不同方向前进,驱赶难民,尽可能减少损失。
赵冠侯问了袁慰亭的位置,飞身上马,又嘱咐人送胡佛送到墨林洋行,临分手时,与一众洋人挥挥手,以示告别。等到他的马离开之后,一些洋人则小声议论着“这真是个伟大的骑士……是啊,我也觉得他很适合发展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该多一些和他的接触。”
胡佛则思忖着:或许,对付红色头巾,需要一个这样的将领。如果没了那些人,山东的矿产品……普鲁士人……
袁慰亭与卡佩领事安托万站在一起,面色都很难看,在他们面前,是一栋已经起火的三层洋楼。一些卡佩人以及金国的水会成员,在用尽办法救火。但问题是,现在是冬天,水冻成冰,取水困难,纵然找到一点水,也是杯水车薪,很难控制火势。
赵冠侯就是在这个时候飞马赶到,见到这起火的洋楼,也不明所以。按他想来,不管洋楼价值几何,已经烧成这样,也就只能放弃,将来再设法赔偿。把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去做其他的事。可是见安托万面色阴沉,以宝贵的兵力来救火,袁慰亭也在其中,想来别有深意,未敢置喙。
见赵冠侯过来,袁慰亭愣了愣,随后道:“快去救火,其他的话咱们待会再说。简森夫人被困在火场还没救出来,此人干系重大,不可不救……”
他们当然必须要救简森夫人,如果这么重要的人物葬身火海,那平汉铁路二期借款的事,不用想也知道没了指望。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和简森夫人联合一线,从军火生意里赚了一笔钱。如果她死了,未来的生意又找谁去做。
安托万的脸色阴沉,目光凶恶,如同一头即将猎食的野狼“袁大人,对于今天晚上的袭击,贵国朝廷,将承担全部责任。我国政府,必将向贵国大皇帝提出最强烈的抗议,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都要由你们负责。我希望你有一个心理准备,这将是一场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
赵冠侯看看火势,朝安托万答了一句“领事先生,现在我们是该救人,而不是讨论责任。如果您不能就营救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就请往边上让让。”随后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劈手从一名水会成员手里夺了棉被,让人把一盆水浇上去,随后以棉被遮头,猛的冲进了小楼之内。
这栋洋楼燃烧的情形远比那俱乐部严重,楼内一层处处起火,浓烈的烟,呛的人阵阵咳嗽,视线也大受影响。整栋楼体,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塌。此时进入洋楼,自然充满了危险,就算是有经验的水会成员,也不敢随便往里冲。
赵冠侯以棉被挡着头,以一条毛巾遮着口鼻,飞速的向四周看着,一楼里看不到人。二楼的楼梯已经起了火,他顾不上多想,身形连纵,跳过几道火线,冲到二楼里。却在楼梯口,看到了同样以毛巾遮着鼻子,瘫软在地的简森夫人。
她的神智还很清醒,一只手紧抓着毛巾,另一只手,则紧紧抱着一个档案袋,里面却不知装着什么。等看到一个人冲上来,她似乎想要站起来,却已经没了力气。
赵冠侯猫下腰去,将她背在背上,以棉被,将两人遮挡住,转身要下楼梯时,却本能的预感到一丝危险,改下为上,转而向上疾走。